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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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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雨萱喉头涌起阵阵酸楚,已预感到母亲的可悲。 “再好的友情,也禁不起恋情的考验。” 何玉姬的棕眸闪现出无助的灰暗,昔日强者的表情也消失无踪。 毕业后不久,我由家里安排认识了施少波,彼此都很中意,很快订了婚,预定一等我二十岁便结婚。我因心有所属,较少去找丝琴,她便常来,也和施少波有说有笑。她是很会讨人喜欢的,又被捧惯宠惯,也不避违的说她欣赏施少波,我正不高兴,觉得她也太任性,不顾情面,她却说了怪话:“也不知我有没有福气参加你们的婚礼,我怕要来不及了。” 少波忙问:“怎么说这种话?” 丝琴眼中含泪的说:“我一直不相信命运之说,认为算命的全是胡说八道,但如今不由得我不信。” 我也惊讶的问:“到底怎么了?” 丝琴说:“小时候,听父亲对大哥说:算命的皆言丝琴寿不永,你兄代父职更要多疼她,使她活一年胜于别人活十年。他们不知我也偷听见,后来自然没人再提,我也快忘了,但现在我是相信冥冥中自有天意,大哥瞒我,可瞒不了天去。” 那是丝琴以前不曾提起的事,她一迳是快乐的,像只百灵鸟,突然谈到生命的极限,像看到自己将死,我们担心的追问,她却转了话题,不肯多言。 那以后,施少波忙碌起来,时常十天半个月也不到家里坐坐,丝琴也少来,有一回我去探她,她正躺在床上,也没说生什么病,只说虚弱而已。也是我粗疏,其实只要留意守在床榻的卓彧伤心的表情,和整个卓家沉重的气氛,我也该猜到这病很是严重。然而当时我的心给施少波迷了去,无时无刻不盼望跟他在一起,于是疏忽了友情。 这一日,施少波来了,约我密谈,我心底的高兴难以言喻,他很久没有亲近我了。可怎么……他突然说他不能娶我?!他爱上另一个女孩?!他说了又说,怎也说不完那女孩的好处,还有她是那样楚楚动人,教人心疼、心怜。 记得我很冷静的问他:“她是谁呢?” 施少波没有直接回答:“以后你自然知道,我只请你原谅我。你健康美丽又能干,还有机会找更好的男人,但她不行了,她只剩下短短的数月生命,我要去陪她,陪她走完这艰难的道路,使她有勇气活下去。”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他走开。其实我想问他:“我怎么办?怎有脸见人?” 我恨使他变心的那个女孩,她使我变成笑话。我能干?这不是天大的讽刺吗?我的未婚夫丢弃我,选择了只活不过一年的女孩,这是怎样凄惨羞辱!教我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我成了亲戚间的笑柄,人人怜悯的对象,好强念了许多书又怎样,反而吓跑了男人,听说他现在跟一个很温柔的女孩在一起……我没办法一个个去堵住他们的嘴,只有恨在心里,这股怨气烧得我好痛苦。要是我肯认命,也许事情就不一样了。可叹我的性情似牛般执拗,这情根深种,从此和我一生纠缠固结,再难铲除,变成一生的拖累。 刚退婚时,我不敢出门见人,连丝琴也不见,后来看她许久没来,想到她的病,便走了一趟。至今我还在后悔自己干嘛走那一遭,令心肝撕裂。原来真相教人这般不堪。我看见施少波坐在丝琴床旁,正喂她吃水果,我来了他也不理一下,连丝琴也以坦然的目光注视我,仿佛做错事的是我,一丝儿歉疚、羞窘也无,坦荡荡接受了曾是我未婚夫施少波的柔情蜜意。站在那儿,我自觉像没穿衣服的人,跑了出来,一路哭回家。 “第一次,我发觉自己败得那么惨,完全没有反击的力量。我在学校样样强过她,有什么用?她丝毫力气不费,便打击得我遍体鳞伤,命去了半条。在那时候,我才真正懂得,什么叫杀人于无形,什么叫恨!” 秦雨萱茫然不知如何排解,只能缓和气氛,说道:“妈,人之将死,性情自然不同,渴望捉住最后的幸福,于是,常人所重视的道德观,在她眼里全不重要了。” 何玉姬呆呆出神,心中只是想着:我何尝没有想过这点?但知道是一回事,能否心平气和却是另一回事,何况她的追求者多得只差没踩断她家的门槛,为什么非是施少波不可?而在她病亡后,施少波也失踪,没几年便听说他客死异乡,不也是丝琴害的吗? “雨萱,你也是女人,长得也不差,但与她一比立分美拙。有种女人天生就有吸引男人的狐媚本领,以前有卓丝琴,现在有金盼盼,男人见着她们,什么妻子父母、名利权位,全可以抛之脑后,只渴盼一亲芳泽。” “妈,金盼盼不是卓丝琴。” “一样的,她是卓丝琴投胎转世,将来也会跟她一样使其他许许多多的女人伤心,所以我想毁掉她。你看你二,一见了她就什么都不顾了,若非祖宗保佑,刚好你二嫂有孕,以死相胁,他早不顾一切的离婚了。” “这要怪二哥不专情,我看金盼盼是很正经的女孩,二哥一追,她便吓得逃回老家。” 雨萱不便重提乃母的罪行。 “正经?哼,哼!”何玉姬报之冷笑,“卓彧想收她做媳妇,让儿子去追,她不是巴巴的赶着送上门?我怨卓丝琴岂能教卓家的人如意!所以我也要雨晨去追她,许以华厦美金,结果卓允笙不中意她,让雨晨轻易获得芳心。你说她还不够精明吗?总有法子当上少奶奶。” “我有耐性,等雨晨娶她进门再一寸寸将她凌迟。她爱雨晨,我就等她婚后再告之真相,要看她痛心疾首、撕扯发肤的样子,才消得了我心头之恨。但没想到她这般狡猾无耻,暗地里又与卓允笙勾三搭四,我还亲眼瞧见他们站在我们家大门口亲嘴,这样的女孩会正经?进了门迟早绿帽子往雨晨头上扣,谁也别想做人了。所以,我下定决心,要毁灭她,教她和卓丝琴死在一块,最好永世不得超生,别再来害人!” “妈!” 秦两萱暗暗骇异,一个人被怨恨蒙蔽了理智,不惜将不相干的两个人硬指为一人,要活着的人为死去的人偿还情债,接受报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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