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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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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就停在喷水池与小运河之间的六米宽石板道上。柏多明我关掉音响,熄了引擎,下车,对著松流远,再—次问道:“真的要洗掉?”车窗上,那些聂鲁达的诗句,哪是用水洗得掉的。 松流远站在间隔草坪带,望著小运河堤岸,再看看石板道,就在他脚下,有条地底伏流,引运河水进喷水池。接了塑胶水管的抽水机在小码头边运作,松流远走过去,拉著水管回来。这是奥尔用来浇花的管线,按下喷嘴,马上可以洗车。 “如果用水洗得掉,早被雨淋干净了。”柏多明我一点都不想帮忙。他昨晚喝了不少酒,没那般好精神,干这无聊事。 “奥尔待会儿会把清洁剂拿来。”松流远压压喷嘴,朝车轮挡泥板试水劲强弱。 “为什么突然要洗掉?”柏多明我又问:“图呢?也要弄掉吗?”松流远说过,马松的《色情大地》最配聂鲁达的诗。现在诗不要了,图也要洗掉?整辆车重新烤漆吗?在他看来,与其费工费时,不如换一辆车。 松流远没答话,沉吟著。 柏多明我伸懒腰,眯眼,转了个话题,说:“昨天没留意。现在才发现那棵白栎那么巨大——” “白栎平均都有三十五公尺高。”松流远以为柏多明我在提问,尽师长之责地立即回道。 柏多明我看向松流远,目光有些深沉,似在打量。 松流远继续压苦水管喷嘴,冲洗车轮,闲聊地道:“雅倬原本准备把它砍了,说是代代太爱爬那棵树……” “是吗?”柏多明我开口搭腔。“要砍那么高的树可是大工程,弄得不好,可能会压毁房子。” “是啊。”松流远应声,有些漫不经心。 “那边已经冲很久了。”柏多明我突来一句。 “什么?”松流远这才拾眸对住少年。 柏多明我指著车轮。“已经够干净了。” 松流远一顿,赶忙移开喷嘴,水柱一偏,射向车身,反溅得他全身湿, “该死!”他咒骂,放开喷嘴。 柏多明我神情沈峻,盯著松流远好一会儿,问:“你到底在忙什么?一定要洗掉图和诗吗?奥尔还没把清洁剂拿来,干么这么急?” 少年在取笑他。松流远拨了拨湿乱的黑发,很狼狈。 柏多明我打开车门,进入车厢内,取了一条毛巾出来,递给松流远。 松流远看著柏多明我,半晌,自嘲地笑了起来。 这是干什么,一个三十三岁大男人被一个十七岁小女生搞得心神浮躁? 又不是毛头小伙子,他在心虚什么、敏感什么——一个不是吻的吻,一副还谈不上成熟尤物的身材……爱作怪的小女生——大胆有余,魅力不足,何能对他造成影响! 他干么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做这些欲盖弥彰的事教那小女生更得意。代代太聪明,他怎能做出让她以为自己是猎人,而他是夹尾狐狸的事来。 松流远甩甩头。“抱歉,多明我,一大早给你找这麻烦。诗、图还是留著——”他接过毛巾,挂在肩颈,动手卷收水管。“这可是成年男人的徽饰。”从裤袋取出打火机和烟盒——幸好没弄湿——点火抽根烟。 “成年男人的徽饰——”柏多明我面无表情,丢出话:“那洗掉,岂不等于去势。还是别洗吧。”酷酷地说完,他往屋宇走。 松流远徐徐吐烟,笑了笑,有点明白柏多明我为何能急速与雅代成为朋友。 “你会帮雅代吧?”已经快走到门厅了,柏多明我忽然踅足,快步回运河边。 “嗯?”松流远弹弹烟灰。“想起什么?” “雅代的事——”柏多明我沈眸,定定看著松流远。“你会说服雅倬同意雅代前往荆棘海念书吧?” 松流远顿了顿,抽完最后一口烟,走几步,将烟蒂丢进草坪上的矮铝桶,撩起毛巾擦擦头。他有些意外——柏多明我很少提要求的。“你希望我说服雅倬?”缓缓回身,他放下毛巾,露脸面对柏多明我。 柏多明我站在石板道上,神情认真。 “我喜欢雅代。” 松流远又是一惊,“喜欢?”没想到,少年会用这个词。 “雅代昨天说了,我和她喝的,是‘爱情之饮’。”柏多明我的说明,很直接。“你和雅倬不也希望我们两个交往——” “多明我,”松流远打断柏多明我,沉了口气,看著他的眼睛。“你是认真的吗?”爱情之饮——他当是代代作怪。 “难道你们耍著我和雅代?”柏多明我反问。 松流远愣住。柏多明我没再说话,冷睇松流远。久久,松流远才撇著唇,笑说:“我很高兴你这么认真地要结交一个朋友。旅途中,我与你提代代时,你老说‘随便’,不是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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