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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两人相对,都在沉沉地呼吸,缓和心绪,久久,安朵先开口。

  “为什么把头发剪成这样?”看著雅代的头发,安朵神情略略忧伤。“怎么剪得这么短……”感叹地呢喃著。

  “关你什么事。”雅代嗓音很冷,像冰一样。“你以为你是谁?”

  安朵被小女孩刺了一下,美眸对上她疏离的双眼。

  住在一起八个多月,安朵知道雅代的冷漠,但今天感触特别深,深到心底,仿佛有刀在那儿划出斑斑血痕。“代代——”

  “别叫我。”雅代打断安朵那饱含令人费解的期待似的嗓音,道:“你以为你是谁?你是谁?你又是松流远的一个老相好吗?”

  这冷讽使安朵眸光闪了闪,有所了然。

  “雪薇……”安朵顿一下,稳定嗓音问道:“雪薇来过了,是吗?”刚刚在楼下看到的背影果然是杜雪薇。

  “我不知道什么雪薇。”雅代冷声回道,手握拳,纤瘦的身子在发抖,似乎非常生气。

  安朵凝视著雅代,美颜表情微缓转变。“代代,”平静中荡漾著某种深谋,她说:“你不想知道更多雪薇的事吗?”这语气有点钓人。

  雅代一震,屏气,一记深沉呼吸——上钩了。

  毕竟是安朵——她观察得出这小女孩任何细微的变化。“到我的房间?”她先移步。小女孩虽有犹疑,还是跟了上来。

  安朵暗自叹气。她们应该好好谈谈的——如果能好好谈谈……

  这是雅代第一次进安朵的房间,不知道会不会是最后一次?安朵的房间感觉像饭店套房一样,有电视、冰箱、小吧台。严格说来,这并不是安朵的房间,安朵只是借住,这屋子的一切,都是松流远的。

  “你也跟那个杜雪薇一样吗?”雅代坐在吧台的单椅,闷闷地问出。“你们都与松流远交往过?”

  安朵站在吧台里,停下倒水的动作。“雪薇是这样对你说的吗?”抬眸看著雅代,她边用玻璃调棒搅著水晶杯里的饮料,发出当当地脆响、

  雅代垂首。“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不住你自己的屋子?”

  安朵将水晶杯放至雅代眼下,再从冰箱为自己取出气泡酒,绕出吧台,与雅代并坐。“代代,你很喜欢流远嗯?”

  雅代脸庞一偏,视线对上安朵的眼睛,心头怦然一颤。她喜欢松流远,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安朵住在这儿八个多月了,当然知道——她喜欢松流远——这并不是秘密心事,可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被安朵看穿?

  “你爱他,”安朵又说:“对吗?代代——”

  雅代没说话,转开脸,盯著安朵调给她的饮料。

  “代代,你知道你与流远差几岁吗?”

  安朵这一问,雅代开口了。

  “十六岁,又怎样?”语气轻慢,她接著说:“年龄不是问题,爱情没有逻辑……”这不是她小女生梦幻、不切实际的异想天开——

  爱情本就毫无道理。以异性恋来看,同性恋有何逻辑可言,但那就是爱!人类难道需要用逻辑来理解爱,才能爱?人类难道需要试图解释清楚爱,才能爱?如果有逻辑、有道理,可解释,Humbert Humbert怎会因为Lolita而陷入悲剧的痛苦之南宁呢?,

  “爱情本就毫无道理……”雅代走神地呢喃,脑海回响著自己喜欢的那首(荆棘海)。

  哪怕它是错误的 错误的 错误的

  为你共鸣

  共鸣

  是啊,为爱情共鸣,需要什么逻辑、什么道理……

  “你就不担心他比你早死,你要守寡?”安朵突然一问。

  雅代愣了一下,拉回飘浮的神思,美眸闪烁,过了几秒,语气沉定地开口:

  “我父亲五十岁,我才出生,我母亲生下我,没多久就死了,听说那时她才三十一岁,我父亲也在五十九岁那年追随我母亲而去……我有短命的基因,根本不需要担心他比我早死。”

  安朵强烈一震,柔荑轻抖著,握住酒瓶,不怎么稳定地把气泡酒倒入杯中。“代代,”她喝了一口酒,嗓音微哑。“你在开玩笑的吧……”

  安朵以为,这就像八个月前,在海洋研究船甲板相见时一样——

  倔强美丽的女孩不喜欢安朵,所以,当安朵提及她父母,女孩立刻冲口说父母死了——这话,赌气玩笑的成分居多吧……

  “玩笑?!什么玩笑?”雅代一脸受伤,瞠眸盯住安朵。“我很认真,从来都很认真!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今天心情莫非难以平和?她跳下座椅,手腕碰倒了安朵为她准备的饮料。

  “代代——”安朵叫著,探手欲拉她。误会如虫,在她们之间孳生,钻她们的心。

  “代代,等等——”

  雅代不理,快步走向房门,头也不回地离去。安朵眉心紧颦,仿佛受了打击,神情好虚弱,苍白的手无力地拾起水晶杯——

  她为代代准备的树蜜饮料——曾经有个男人说调了醋更好喝——淌溢了满吧台。

  她头好痛,肚子也好痛,还有脚……她全身都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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