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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犹疑许久,带着踌躇的步伐,明夜衣慢慢走近那人。

  她的话来不及说出,男子手中不知何时冒出把剪刀,不由分说的直接朝她乌秀的长发落下。每一刀都是那样的毫不留情,像是极度的厌恶般。

  是啊!厌恶,她的父亲是厌恶她的吧?要不,为何将她送走?她的母亲呢?是不是也和父亲一样的想法?

  不愿相信,也不愿接受,明夜衣不觉地红了眼。

  “不许哭!你听清楚了,明家人不需要眼泪,更没有怯懦的子孙!”男子近咆哮的嗓音回荡在狭小的室内,屋内的摆设似也跟着震动。

  终于,明夜衣按捺不住,鼓足勇气的大喊,“我要见妈妈!”她要问她,既然不要她,为何又要生下她?

  出人意外的,男子的怒气平息了下来。

  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好半晌,猛地拽起她的手,犹如拎起小鸡般,大步的迈开步履朝外走去。

  经过一道又一道的长廊,最后在翠绿的草坪上,一群穿着黑衫的人群中,他们停了下来。

  指着前方,男人尽是哀恸,“你母亲就在那儿……”

  望过去,明夜衣见着的是缓缓入土的棺木。

  不曾见过母亲的容颜,更没有听过她的嗓音是柔、是细,她就这么离开了……

  空洞的双眼看着入敛仪式进行,软软的身子像是失去力量般跪落在地,直到人群散去,她仍是恍惚的跪在草地上。

  而那个她该称为父亲的男人,神情木然地喃喃道:“总算,是团聚了……”

  眉心紧蹙,昏睡的明夜衣反复掉入过往的回忆中,无法挣脱。

  守在她身边的冷天霨,难以判定她究竟是醒着难受,还是睡时受折磨?

  “夜衣,要怎么做,你才能不这么痛苦?”抚着她苍白的脸,他不比她来得好过。

  为了怕她醒着得忍受毒性发作的疼痛,他选择施打药物让她沉睡着,但从她呓语的情况来看,似乎是让她跌进另一个磨难里,这让他觉得进退两难。

  又是一阵呢喃,明夜衣眼睑跳动着,终于在毒性侵体后她首次睁开双眼,伴随意识清醒的则是蚀骨的疼痛。

  紧握她颤抖的手,明了她在压抑身体的痛楚;不忍之中,冷天霨别无他法的对外喊道:“来人!”

  “还不要……”强忍着,明夜衣虚弱的阻止。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但她害怕再次的阖眼,不知还会不会有醒来的可能?

  他轻声诱哄,“暂时的昏迷能让你除去疼痛的侵扰。”

  “却也躲不过梦境带来的苦痛。”她摇着头似有许多无奈。

  没有坚持,他顺着她的意思,或许也是他的自私,内心里,他多少是期望她能醒着,这能让他免于失去她的恐惧。

  拂开她额前的发,吻着她的眼,冷天霨禁不住地拉开毛毯,与她挤身在同一张床上,将她拥入怀中。“你都梦见些什么?”

  伏靠在温热的胸膛中,她问:“你见过我母亲吗?”

  不再是主仆有别的称呼,而是对等的关系。这是唯有两人独处时,他执意且霸道的要求。

  “见过。”眯起双眸,他回想着幼时的记忆。

  父母的意外早逝,年幼时的他多由明叔的妻子照顾着直至他长成青年,开始接受继承人的训练,明姨的身体也日渐消弱,但偶尔,他还是会去明心园看她。

  “她是怎样的人?”难掩心中的激动,这一刻,明夜衣几乎因为期待而忘了毒发的疼痛。

  “她是个很温柔的女人,从没听她说出过一句重话,只是,她的微笑总让人觉得哀伤,是因为牵挂着远处的孩子,沉重的思念所致。”说到这,他感受到她微微的颤抖,却不是因为体内的剧毒所导致。

  明白怀中的人儿,有多么渴望知道更多关于母亲的事,于是他轻抚她的发,并叙述他曾和明姨的一段谈话。他记得,当时曾问她——

  “你要是这么想他,为何不让明叔将他接回明心园,而是让他只身在外?”挑着眉,冷天霨不觉得事情有何复杂。

  “身为一个母亲,我当然不愿与自己的骨肉分离,但如果可以,我宁愿忍受分离之苦,希望她能不回到我身边,只是,我知道你明叔终究是会让她回来的。”

  听着她的话,尚属年少懵懂的冷天霨仍是不明白。究竟明姨是想要孩子回来,还是不希望……

  “少爷,你能否答应明姨一件事?”

  “你说。”

  带着笑,她的嗓音既轻且柔——

  “有天,要是你有机会见到她,请你替我给她一个拥抱,就像你小的时候,明姨抱你的那样,让她感觉到,尽管我没能陪在她身旁,对她的爱,却不会因为离开而消失,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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