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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他是在离开她前的那年春天开始长出胡须的。而她,则是第一个发现的人。

  刚开始时,他的鬓须只有稀稀落落的几根,可那几根小短毛,却被他当作宝贝一样地呵护着。直到某个夜里,他与她初次跨越情人间最亲密的那条界线后,她肤上遍布的红痕让他惊觉它们的存在似乎伤害到了她,这才忍痛刮除了它们,不再蓄胡……

  过去的点滴随着泪水烧灼了她眼眶。

  他曾有过的温柔体贴在他离开后,反而成了她记忆中最甜蜜却也最不堪的存在。

  “宁儿?”第五衡急了,为她汹涌不断的泪雨。“你别只是哭,说话啊!”

  她紧抿着唇,被泪氤得迷蒙的眼眸直瞅着他,瞅得他心发疼。

  “你不希望我回来?”

  他问得好卑微,仿佛这是个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她摇头,本来只是小幅度的轻摇着,渐渐地,她越摇越激烈,几乎整个人都跟着晃动起来。

  “宁儿!”他赶紧抱住她,不让她激动的举措伤害到自己。

  袭人的温暖自他胸腔扩散出来,她再度在他怀里挣扎起来。“不!不要……”她不要在感受过他的体温后再面对失去的痛。

  她细细的呢喃与肢体上的抗拒宛如一盆冰水,浇灭了他火热的心,也冻僵了他的身。

  “衡?”惊觉到他突如其来的僵硬,第五宁这才发现自己排拒的举动无心地伤到了他,连忙在他抽身前,一个张臂,紧紧扣往了他后撤的颈项,拉他回到她怀里,一心只想着安抚他受的伤。

  她主动的拥抱换来他更用力的回抱。

  “衡!”他过重的力道勒疼了她腰背,但也渴望着他怀抱的她仅是轻呼了声。

  贪婪地汲取来自于她的温暖与香气,他只知道自己再也不愿放手。

  “为什么我不能进去?”阿恪皱着眉头问,显然对于一大早就被菖蒲禁止进入他和娘亲的木屋感到不满。

  面对干儿子的不满,菖蒲头痛得直觉想找紫荆帮忙打发这难缠的小魔头,“紫荆你——”

  “别找我!”紫荆先她一步拒绝道。“因为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你一早就跑来宁姐的屋子,当起看门的来了?”

  好生为难的菖蒲面对眼前逼着她要答案的一大一小,本来就口拙的她更显窘迫。

  能说第五少爷也在里面吗?紫荆讨厌第五少爷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若她知道她竟放任他进宁姐的屋子,还义务帮他们守门。怕不跟她闹翻了才怪。而阿恪更不用说了,自从前几天他自个儿推断出他爹是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后,还能奢望他对他爹有什么好感吗?

  她为难的表情教紫荆眯起了眼,聪敏如她一下子就瞧出其中的端倪,“是不是宁姐的屋里有别人?”

  菖蒲闻言一惊。

  “别人?”阿恪不解地仰高着头,满脸困惑地看着他大干娘。“有人闯迸咱们鞍谷吗?”

  阿恪的疑问让菖蒲微讶地挑了挑眉。

  怎么他忘了昨晚曾见过第五少爷的事啦?她转念一想,该不会阿恪以为昨晚只是一场梦吧?

  “菖蒲!”紫荆皱眉娇声道:“我在问你问题呢!你专心点嘛!”

  菖蒲白皙的脸上浮现一层不好意思的微红,“抱歉!”

  “我可干——”紫荆的嘟嚷忽然停止,满是讶然的且光凝结在菖蒲身后的某一点,“你……你怎么会……”

  诧异的不只紫荆,就连阿恪也瞠目结舌地看往同一方向。

  菖蒲直觉往后一转,被悄然出现在身后的第五衡吓得猛抽了口气。

  “第五少爷……”

  第五衡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叫我阿衡吧。”他的视线扫过呆瞪着他的紫荆与阿恪,教人难以察觉地在阿恪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然后,他回头问道:“谷里有斧头或锯子吗?”

  “有!”菖蒲虽不懂他问这做什么,但还是据实回答。

  “那好。”他挽起衣袖。“你可以拿给我吗?”

  菖蒲迟疑了下,“好,你等等。”说完转身回她屋里拿他要的东西。

  看着菖蒲跟他一来一往的说话,紫荆连忙收起脸上的诧然。“你回来做什么?”

  她的不友善让他微眯了眼。“你就是紫荆?”

  她满是防备地睨着他,“是又怎样?”

  当年缇小姐只遣了兼蔑姐姐到宁姐身边看顾,在所住院落相隔甚远的情况下,她和第五衡可说从未碰过面。而之所以会认得出他,完全是因为阿恪的关系。

  真不愧是父子,长得几乎可说是打同个模子铸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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