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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吉祥盘好了头发,便垂手抚着水面波纹,不时掬起清水,优雅悠闲地泼往前胸。艳阳下,雪白肌肤沾满了盈盈水珠,她沐浴在一片璀璨流光里。

  完了!

  他完了……夔山绝望地呆愣在原地,都晕目眩,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想离开却举不开脚,沉重的呼吸声大到连他耳膜都快撑破,就这样呆呆傻傻盯着她,心脏疯狂地跳动——不行!吉祥若是发现他在看,她会怎么想?

  狠狠的攒起眉心,咬住牙,赶紧蹑手蹑脚的回到原处。可盘坐下来,闭上眼,满脑子却是她那雪嫩的旖旎风光……该死、下流、混蛋!低头骂遍脏话,还是无济于事。

  如此过了一会儿,吉祥的声音忽然响起,“怎么就醒了?”她抱着几枚剥洗好的野果回来,正好看见夔山低着头,嘴里不知在念些什么,横眉竖目的,不禁奇怪问:“才歇下没多久……”

  夔山一听她回来,耳根子马上涨红,热辣辣的红潮迅速爬满全脸,连头都抬不起来,绷着肩膀,支支吾吾道:“我……不累。”

  “还说不累呢,脸这么红,哪儿不舒服吗?”她只是出於关心才伸手摸他额头,夔山却是惊跳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泥,声音沙沙的说:“差不多该走了,但愿天黑前能找到适合的地方落脚。”话完,便急匆匆的跨步疾走,连正眼也不瞧她一眼。

  嗯?吉祥满心疑惑地凝视他背影。他越走越远,她只好加紧脚步追上。“我一直想问你,夔山,你怎么会出现在腾龙寨?怎么知道我是谁呢?”夔山听了,这才停下脚步,回头瞥她一眼。

  说起这事,他也有满肚子狐疑,既然吉祥问起,他索性就把自己在惠源堂外看到的古怪,以及后来如何接近李家兄弟、如何被下药迷昏的事一一说明。

  “原来屋顶上那座山一样的男人就是你啊——”吉祥又惊又喜地咬着唇,不敢相信。原来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原来夔山是专程来救她的。

  她默默注视着他,又想哭,又想笑,满满的柔情充塞心田,又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

  腾龙寨是什么养的地方,里头可全是杀人如麻的凶狠恶贼呢!

  他竟然为了她……

  何必对她这么好?她又没为他做过什么,说起来,两人之间也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呀!

  吉祥羞涩地赧红了脸。还有,在接到上扶她一把的也是他,他是专程为她而来的吗?他注意她很久了吗?

  “你……既然人都到了京城,怎么不来惠家走走呢?”她低下头,柔声问。

  “呃啊……”夔山闻言搔搔头,一时语塞。

  “瞧见我,让你很失望吧?”吉祥自嘲地垂眸一笑。

  “不是、不是,没有,我我我……”夔山连连摇手,急得手忙脚乱,嘴一张一张的,咿呀半天,却始终搭不上腔。

  叫他怎么说呢?他原本只是担心婚事尚未了结,怕将来出了什么差错,所以特地登门准备向惠家退婚的,只是,没想到却意外撞见了她。

  那天,他走在人潮汹涌的街头,忽然听人喊了声,“惠小姐。”惠这个姓氏并不常见,他听了耳根发痒,忍不住顺着那声呼喊瞧去,便看见了她。

  他未婚妻,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忽然间,四周声音都不见了,人潮也平空消失,他眼中只看得见她一人,她笑了,她动了,她优雅地走着,有时低头玩绕着垂落胸前的长发,有时低头对着摊贩前的物品仔细查看,他一直傻傻的跟在她身后,胃里翻搅着一堆闷气,像个十足十的呆子傻瓜加蠢蛋。

  会不会弄错了?

  也许不是他,说不定只是同姓的姑娘?

  他一路尾随,直到亲眼目送她回家,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写着“惠府”两字,听说惠家大小姐、二小姐都已经嫁人了,惠家只有一位未出阁的千金。

  那天,他在惠家门外伫立了良久、良久。

  她像是从他梦里走出来活生生的女人,她的模样,就是他梦想中的……不,就算把他幻想过的所有美好全部加起来,也及不上她的一半。

  该怎么办才好?筹不出聘金该如何?她是不是个好姑娘?又为什么向他开出那笔天价?

  无数的疑问、无尽的失落,令他沉重得举足不前。

  眼前忽然有了很想要的东西,却怕自己要不起;又怕自己要了,对方却不如他想象。要退婚吗?要求亲吗?

  打从娘胎里出世以来,这是她前所未有的难题。

  从那天起,他的心就一直被高高吊着,滞留在她身边徘徊,苦恼,举棋不定,直到……

  他肯定很失望吧?吉祥心中暗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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