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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它能忘掉优烦。”

  每当忆起这件事,她都会服下药量极轻的忘忧丸,愿忘去十日内所有的记忆换得长久的好眠。

  无法拔除记忆之下,她只能被动地选择逃避。

  司徒灭日将她往怀里一带,脱口怒吼,“你又不是不晓得药力,我不准你服用它!”

  “我会调制最低的药量,仅能忘掉这几日内发生的事情。”若不这幺做,她难以入睡,那画面总不放过她,干扰她的睡眠啊。

  “包括那一夜的事情你也要随之忘去吗?让我们各自回到原点,维持表面上的友情?”他双臂不自觉地加重力道,“我不准你吃,听到了没有!”他在她耳边低吼,在她面前从不掩饰心头的烦躁。

  他怕、怕她忘了那日动心醉人的吻,最怕她连他是谁都忘了。

  他也希望她能减轻痛苦,但有谁能向他保证药丸一吞会不会就此忘了他?

  “我曾试着忘掉你,却做不到。”初月声音轻柔细

  小却清楚,手安抚地着贴在他心窝。“那段回忆总窜入我的梦境,令我心神大乱不得安眠,药丸只会让我不再去想,对于医海学识、熟识人物我未曾忘记。”就算忘忧丸让她忘去毕生所学,她也忘不了这名紧紧搂住她的男子。

  多年来,她试图想遗忘红尘,却忘不了与他相关的事物。

  未曾忘记。

  简短的四个字轻易将司徒灭日哄上天,心头窃喜。

  “除了山谷,擎天堡就是你第二个家。”他轻轻拥住初月,脸埋在她的软发间,声调感性,“留下来,嫁给我吧!”他等她多年,同时也在等待她给予相守的承诺。

  “我说过,我不会嫁给杀师仇人之子。”她再度重申。

  司徒灭日被她话冲淡些许的温柔,“我爹不会杀你师父的。”

  初月抬起头,平静的眼望看他。“擎天堡的少主,一个眼神、一个命令便能要人生、要人死。”她挣脱他的怀抱,有些难过地别开眼,“为己为利,许多事实早已摆在眼前。”

  司徒灭日被她这一问,顿时哑口无言。

  只求结果,不问过程,向来是擎天堡的行事作风,加上这里是掌理恶势力的地方,因此天下人给予它多半是负面的评价。

  当他接过父亲的担子后,也曾力求改变,可是过于温和的作风不但不能使各路绿林好汉臣服,甚至错失良机,强制的手段是有存在的必要。

  “事情没你想得这般糟,擎天堡的行事都会将灾害降至最低。”他急切解释。

  “师父的死也算吗?”初月漾起淡淡的怨恨看着他。“他与堡主不是好友吗?你爹为何让一位救人济世的大夫死于非命?

  “若没有师父,古初月这个人也不会活在世上,他老人家待我像女儿般的疼爱,教我医术及做人做事的道理;对我而言,他是我的父亲、我的恩师,我恩大如天的亲人,将心比心,要你娶仇人之女,你会愿意吗?”她心痛地反问。

  她承认,她的心有着强烈矛盾,年少的相遇、杀师之仇的痛苦,总在她的心头抗衡。

  一想起养育她成长的师父,积蓄许久的悲伤决堤,借由泪水悄悄滑下来。

  泪水滴穿淡然冷漠的心,司徒灭日不敢相信地看着那张泪痕斑斑的小脸。

  他很少见过初月掉过泪,即使古行风下葬的那一日,她系紧麻衣带、手撒黄冥纸,表情木然却坚强地送他老人家最后一程。

  他一直以为看尽生死的她,有着最坚强的心医治病人,没想到古师父的死是她内心脆弱的一部分。

  “初月——”他试图伸手擦拭她的泪水,反而被她毫不留情地拍开。

  “别碰我。你走开、走开啊!”她泪流满面地退后几步哭喊着。

  她不想再想,偏又想起。双手掩面哭泣着,汹涌的泪水由指缝滴出来。

  一声又一声的泣声令人听得心揪疼,司徒灭日赶快将退步的她拥进怀,感受她的难过。

  “放开我!”她怒吼挣扎着,却挣脱不开铁条似的双臂。

  盘踞数年的画面始终不放过她,缭绕于她的脑海里。

  初月受不了地捂住双耳,神情慌乱。“别再烦我、别再烦我好不好……”

  看她这副模样,他的心跟着慌起来,加重力道抱紧她。“有我在没人会伤害你的,初月,你听到没有?!”他在她耳畔喊着,希望能唤国因恐惧而飞散的神志,生怕她不小心伤了自己。

  有谁能帮帮他!他不要看到她这样折磨自己。

  “求你别——”

  体内的真气混乱窜行,心神疲累下,她身子承受不住,昏厥倒在他怀里。

  青山绿水、药香芬芳。

  这里,她再熟悉不过了,踏雪寻梅谷是蕴育她成长的地方。

  蒙蒙细雨的清晨,山谷空气透心凉,天亮却未见日阳的景色,为这传奇的幽谷增添迷幻神秘感。

  初月穿梭药草丛里,手总会不禁抚过身旁植物,一颗颗晶莹圆润的露珠因她的触进随之滑出叶绿,坠落尘土。

  在药草丛里,她的心总能得到平静,大自然总有股神奇的力量能轻易抚平人们的烦躁;此时,她的心平如镜,将现实的琐事拋于脑后醉心梦里难得的安宁。

  “月儿、月儿……”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声让她睁开眼望看四周,寻找遥远又熟悉的声音是由哪里传来的。最后,她在温泉旁看到一位久违的长者,嘴角挂满笑容,脚步由慢而快的向他跑过去。

  “师父,您来看徒儿的吗?”她兴奋地向前走几步,“我有好多年没梦见您了。”

  “别过来,人鬼殊途。”古行风警告。

  初月站在原地,两人之间隔着一池温水,氤氲烟雾让她看不清恩师的面孔。

  她屈膝一跪,“徒儿不孝,违背祖先古训。”对于多年深居山谷未入世救人,她一直深感愧疚。

  “为师不会怪罪你的,因为你用多年的时间研究药理,医术甚至还超过我呢。师父很高兴,同时也相信月儿会是名好大夫。”

  初月突然磕头,泪水漫眼。“师父,请您带我走。”

  古行风笑看他生前惟一的爱徒。“有什幺事困扰着你?让你愿意放弃生命?”他记得这名贴心的徒儿是名热爱生命的姑娘,因此,他愿将毕生所学传授予她。

  “我……活得好痛苦。”

  他慈蔼微笑,语重心长地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畏缩与逃避不能解决一切,长期都如此更是无法提起勇气面对将来。”

  初月里看模糊的身影潸然泪下。“在梦魇里,我还有将来吗?师父,您回答我,您的死是不是司徒——”

  古行风伸手制止她的问题。“天机不能泄漏,恕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他叹了口气,续道:“人要学会遗忘,遗忘过去不必要的痛苦,放过自己;你是位大夫,要比别人更能看清自己,但月儿,你有吗?”

  “我……”这话问住初月,她迷惑地用双手按于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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