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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你还要不要听这种老故事(3)


  逐渐逐渐,汉生把他的前半生一点一滴向她倾诉。

  她总是微微笑,双目看看白色浪花,把笑脸融到盐香里去。

  最后汉生忍不住问:“你愿意把你的事告诉我吗?”

  她笑了,牙齿雪白,象整齐小颗的珠子,她轻轻答:“不知你还要不要听这种老故事。”

  汉生说:“当然要。”

  “改天吧,改天我有空再说。”

  她拾起一颗石子,用力掷向天涯海角。

  改天,他想约会她。

  他想与她在别的地方见面,又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地方。

  她似属于那个白沙滩,那海浪,那弯新月。

  朱汉生糊涂了。

  “你住在附近?”

  “我是你邻居。”

  “一个人住?”

  “我有家人。”

  “是父母吗?”

  女郎笑笑,“父母早已不在。”并不介怀。

  “白天做些什么?”

  “什么都做,最主要是休息。”

  “晚上呢,做什么多?”

  “玩呀,同朋友出去吃饭,喝酒,聊天,城内至多消遣地方。”

  说起来,嗜好仿佛同一般年轻男女,包括朱汉生在内,没有什么分别。

  “你可开车?”

  “当然,否则住郊区太不方便。”

  也许朱汉生不懂问问题,也许吴于青太懂得答问题,汉生并没有自对话中得到太多资料。

  汉生一点不介意。

  ——夏季契约日期往往太短。

  这是莎士比亚十四行诗“我是否能将汝比作一个夏日”中的一句。

  汉生十分有同惑。

  天气渐渐凉了。

  女郎在衬衫外罩一件长袍,然而袍子往往遭海浪溅湿。

  然而这个脚踏细沙的弄潮儿却兴致越来越高,留恋海旁,不肯离去。

  朱汉生陪着她。

  他俩好比沙滩上两粒贝壳,每次见面,都在同一地点,从不去别处,却深感满足。

  喁喁的絮语,“当然,”于青会说:“父母是爱我的,不然不会给我那么庞大的遗产。”

  由此可知,她的身世同江可风差不多。

  所以不必工作,不必钻营,不用流汗。

  “但是,他们说生活除出玩耍,还有其它,这样吧,过几年再发掘重大的意义吧。”

  汉生只会得陪笑。

  “于青,周末我白天有空,可以陪你到别处走走。”

  “不用,。我最近不大想出去。”

  “那么,我到府上来看你。”

  女郎笑:“太远了。”

  “可是,都快要秋天了。”

  “是。”女郎惆怅。

  阳光往北回归线上移,渐渐薄弱,照不透海水,失去碧绿的折光,大海变了颜色,一时墨绿,一时灰褐,情绪波动,激起的浪花,也比较愤怒。

  与夏景是有点两样了。

  蝉声渐渺,树丛中有蟋蟀鸣叫。

  江可风回来了。

  朱汉生却舍不得搬出去。

  “你喜欢住,我没问题,屋里共有五间房间,我们许整个星期不见面。”

  “可风,都是些什么人住在附近?”

  “我不清楚,就是贪互不来往,互不相识,我讨厌群居生活,你呢?”

  汉生点点头,“我也最恨打招呼,说客气话,问好。”

  可风笑了,“下个月许住欧洲去一趟。”

  “走得这么频繁,可是有怪兽追着你呢,抑或,在寻找什么?”

  可风抓抓头皮,“我也不知道。”

  周末,汉生沿着小小私家路去查门牌。

  勃拉恩安德逊医生,苏孝仁先生夫人,爱斯胡辛先生,王守忠先生夫人,张国威先生,苏宅,刘宅,蒋宅……没有人姓吴。

  回到江宅,汉生嘲笑自己真是个不可药救的无聊庸俗的凡人,随缘而安不是最好吗,何用苦苦追查人家身世下落。

  公司里所有女同事的生平履历都有稽可查,记录在人事部档案里,又不见朱汉生感兴趣,人家越不说,他却偏偏追查不休,什么意思。

  他叹口气。

  那是因为他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弄潮女了。

  他害怕,怕要等到明年夏天。

  又怕即使等到明年夏天也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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