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6期
在文科教育中应该大力提倡旧式诵读法
作者:周祖庠
一开始发蒙就大声地背书,不管你懂不懂(过去叫“读望天书”、“读白眼书”——即读既不懂得内容,又不认识文字的书)——从“三(字经)百(家姓)千(家诗)”到《四书五经》,到《十三经》……这样,这些古代的知识精华就装在自己大脑里了,终生不忘。也可以说,它们有一半已属于自己了,这时候的他们,仅仅是个少年儿童,而我们一辈子也做不到这点了。
章太炎、黄侃、黎锦熙、钱穆、蔡尚诗、梁实秋……都受过这样的训练,他们中的很多人,13岁以前就能背《十三经》了。你想想,这是什么概念?现在的文科教授们翻过《十三经》的又有几个?
稍长以后,理解力加强了,把原来园圈吞下去的这些枣子再“反刍”逐一消化,这一下,这些精品就全部属于自己的了,永远为我所用了。就像已输入电脑的资料一样,不管什么时候,想扫描就扫描,想输出就输出……比电脑还快。而且电脑做不到的,人脑还可以做到:想发酵就发酵,想酿制什么就酿制什么……。这时候,他们不过20来岁,然而很多名篇都是这个年纪写出来的。对此,当代学者只能是望洋兴叹了!
为什么要背诵?而且要大声背诵呢?
背诵就是要你去记住大量的词汇及其用法,记住大量名句及其用法,懂得名著作法,学会了语法、修辞,同时也掌握了语音、声律。
古人云:“《文选》烂,秀才半。”“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写诗也会吟。”“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说的都是从诵读中吸取感性认识,从实践中悟出真知。孔子说“不学诗、无以言”,讲的也是这个道理。言,就包括作文。现在的作家们词汇贫乏、语言无味就是没有打好这个基础。
还有一条很重要的,就是要求学生知行合一,身体力行、修身养性。用名著的语录、名著的思想来武装自己,作为自己的行为规范、道德规范,往往能收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潜移默化的巨大功效,绝不是我们现在的空洞说教可比的。
而高声吟诵,可以帮助我们加强语感,更好地体会文章语言之妙包括声律之美。古人作文,一定要通过吟诵来修改文章,就是这个道理。当然,另一个作用就是加强记忆(所谓“李扬英语”取的就是这一点。可悲的是,中国人发明的妙法,现在却不用在国语之上,而只用于外语之上)。
你想想,如此这般,大师怎么会培养不出来呢?人才怎么会培养不出来呢?我们过去是培养一个是一个,现在是培养一万个也难成功一个。
我们把这种旧式诵读法叫做“骆驼进食法”。
骆驼是沙漠之舟,在沙漠无水草的条件下,它即使半月、一月不进水不进食也能照样前进,就是靠大自然给它选择出来的特殊消化系统和功能。
骆驼有两个胃,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它能大量进水、进食,而不管它能不能消化,甚至可以说,它不需要消化。等到在缺水、缺草的情况下,它再反刍消化。牛也有这种功能,只不过它的储藏量远不如骆驼。
旧式的这种诵读法跟骆驼进食法是一个原理。在有水草即记忆力好的时候大量进食、大量背诵,不管它能不能理解甚至还可以这样说:根本就不需要理解(所以古代有名的塾师,在这个阶段当有学生问他们问题时,他们并不回答。不回答并不是不懂,而是要等学生有一定的基础后再开讲。否则一知半解,反而会影响学生的学习。辜鸿铭义父给他讲的就是这个道理,鲁迅先生等的文章中也有反映。但绝不能等到开讲理解了后再背诵经典,这样,就要被耽误——我们就是被耽误了),只管给我背诵,能背诵就好。这就是旧式教育强调诵读教学之所在,它是几千年来的教学总结出来的一条宝贵经验。
等到没有水草时骆驼开始反刍消化了,等到学生理解力到一定程度而记忆力却半衰或全衰时,老师开讲了:学生就开始消化自己肚子里的东西,等到消化完了,巨匠们的杰作就成了自己的营养;再结合现实思考——将自己肚皮里的营养与之融会贯通,就可能吐出新的精品,这些精品尔后又可能成为后人的诵读对象。
而我们现在的文科教育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呢?
在读书的最佳年龄我们没有诵读过应该读的中国经典著作,甚至于连书名也很少听说。进入记忆半衰期和全衰期以后,我们才开始在教材中接触到为数极少的文选和一些关于经典著作的概论,这叫“蜻蜓点水”,还没有来得及看原著,已经是大学毕业了。
中国现在的大学毕业本来应该是我们自修专业的开始,至少文科是这样,但往往却成了我们学习的结束。此后,对于这些经典原著,我们不是没有时间,就是不愿意抽时间去系统地阅读,或者即使读了其中的很少一部分,不是读不懂,就是记不住;往往没有深入钻研,落得一知半解。而形势又逼着我们要发表论文评定职称,最后的结果就是去吃别人不知道嚼过多少遍的馍,因为我们自己肚子里没有货:不管是别人的货,还是自己的货。这里翻翻,那里凑凑,断章取义地引用经典上的一些语句表示自己已经读过了这些东西。于是,一篇篇论文出笼了,一部部专著出版了。而实际上,都是别人的牙慧,从来也没有一点自己有价值的原创。又于是,从助教升到讲师,又从讲师升副教授,好不容易熬到了教授——如果占的地势好,还可以混个博导当当。于是功成名就了,再加上自己感到过去当文抄公混职称也还是挺辛苦的,因为还要考外语什么的,这个时候,还想系统读书的人又有几个呢?同时,读书又有什么用,不读书不是职务还要升得快些吗?钱还要捞得多些吗?何况现在想读书的学生又有多少呢?你要他们多学点知识,他们反而认为你跟他们过不去。
对于西方的经典著作也是采取这种做法。
你想想,这样的师傅能带出什么样的徒弟呢?
所以,我们现在文科的水平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大学生的水平,不如过去的初中生;博士生,赶不上过去的大学生:教授,远远不如过去一个秀才。搞文学的人没有通读过《诗经》、《左传》,搞历史的人没有通读过“前四史”,搞哲学的人没有通读过《老子》、《庄子》,这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而过去的读书人却是;不分什么专业,这些书都统统要精读或背诵的。
好一点的有没有呢?有,但由于被我们的教育耽搁了,须知补课读书研究毕竟要时间,等到把书读好消化好用好质量高的论文专著写出来并且发表和出版时,人已经老了;而职称还要从助教逐级逐级往上升还没等到升为教授时,就要退休或归道山了,谁还会用他们这些老朽呢?何况他们又没有文凭——博士帽。
我们过去常常嗟叹为什么曹植在?步之内、骆宾王在7岁时就能够写出这样好的诗?王勃16岁时就写出《滕王阁序》这样的千古名篇:现在的人就是60岁,70岁也写不出来,永远也别想写出来!
是时代进步了呢?还是别有什么原因?
从内心说,我们倒宁愿牺牲文科的这种“进步”,去换回几个王勃、骆宾王重现。如果说王勃们确实是神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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