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阿娜维尔
作者：［墨西哥］卡洛斯·巴尔德斯
我找到桌子，耐心地坐在那儿。生气是无济于事的。我一边喝着饮料，一边自我安慰地想：乐队奏完这支舞曲，雷蒙多会走开的。
舞曲奏完了，又奏起了另一支舞曲。但是雷蒙多和阿娜维尔又跳起来，直到乐队再一次休息。
他俩回来了。我以为这一回雷蒙多该走了。但是他又坐下来，毫无走的意思。这个夜晚，我第一次真正感到恼火了。怎能不叫人恼火呢?是我花钱邀请她来的，现在她却开心地笑着，听着我的朋友讲他那些愚蠢的笑话。
不过，办法还是有的。等乐队再演奏的时候，我要马上请阿娜维尔跳舞。当他独自坐在桌边的时候，无论他多么傻，还是会意识到他是多余的。于是我继续让他讲他的笑话，自己则一声不吭地听着大厅里的嘈杂声。在这种嘈杂声中，会听到乐队开始演奏的舞曲的。到时候我就能跟阿娜维尔跳舞了。
乐队终于开始演奏了。我立刻站起来，抓住阿娜维尔的手。但是她坐着不动，只是对我说：
“我太累了，下一个舞再跟你跳吧。”
遭到她的拒绝，我感到很沮丧。我认为过错完全在阿娜维尔身上，而不在我朋友身上。不过，话又说回来，阿娜维尔毕竟是个女人，雷蒙多的过错应该比她大，因为他是有意插进来捣乱的。我心中暗想，除了请他到康特利舞厅外面的花园里把事情挑明，没有别的办法。我要告诉他，我是个堂堂的男子汉，有足够的勇气教训他，我要叫他明白，他老是缠着阿娜维尔是不行的。
雷蒙多好像突然意识到(可能是看到了我的表情)我要不顾一切把阿娜维尔夺过来，于是他说：
“我走了，我另外有一个约会。”
我后悔自己竟然把我的朋友想得那么坏。这时我听见阿娜维尔问他说：
“干吗这么着急?再坐一会儿吧。”
我也恳求他留下来。我这样做只是想看看他的脸皮有多么厚。
我觉得我的朋友毫不费事就留了下来。他又开始讲他的笑话，阿娜维尔高兴地听着。我怏怏不乐地想，他俩准把我当成傻瓜了。于是我郑重地说：
“对不起。”
我站起身，向柜台走去，决心躲开他们，直到我的朋友离开，把位置让给我为止。我要了一杯白酒，卖酒的却给我斟了两杯。他准是明白我需要多喝。我慢慢喝着酒，让我的朋友有充分的时间离开那儿。通过柜台旁边墙上的镜子我可以看到他。那个厚脸皮的人没有走的意思。但是我的估计并不完全错。不一会儿我就看见他离开了我们的桌子。我老是站在柜台那儿不回去，他大概终于明白了我的用意。他不得不把饮料钱付清后走了。
这时我想，我也可以丢下她走掉，给她点颜色看。这个想法不坏。不过，我想起了跟她跳舞的愉快时刻，就又回到桌上去了。
我回到桌边后，阿娜维尔冲我喊道：
“你为什么丢下我跟雷蒙多在一起?跟他在一起我非常讨厌。”
“不见得吧。恐怕是相反，你不是请他多呆一会儿的吗?他很愿意再呆一会儿。”
“你误会了，我不能失礼，但是我也根本不想让他留下来。”
她的否认比她痛痛快快地承认错误更使我感到恼火。在她看来我好像是个一无所知的傻瓜。幸亏乐队又开始演奏了，我又可以跟阿娜维尔跳舞了。随着时间的过去，我们又在一起跳舞，所以不愉快的事件很快就忘记了。当我把我的脸贴着她的脸的时候，我完全忘记了雷蒙多的存在。
回我们的桌子的时候，阿娜维尔发现一群跟她要好的姑娘和小伙子坐在一张大桌子上，看来他们很快活，酒也喝了不少。她走过去问候他们，我也只好跟着她。好多陌生的手伸过来跟我握手，我连连说：“很高兴，很高兴。”可是我不知道问候的是谁。他们叫着，笑着，开着玩笑，请我们坐在他们的桌上。阿娜维尔显然很高兴。过了一会儿，一个小伙子拉她去跳舞，随后不知她又跟多少小伙子跳了舞。有一个机会，趁别人听不见，我对她说：
“回我们的桌子去吧，我们不能跟他们呆一整夜。”
“这样做没有礼貌，他们请我们过来，我们不能轻慢人家。”
我们只好继续留在她的朋友们的桌上，我无可奈何地瞧着她跟那些小伙子跳舞。还不止于此。当付钱的时候，他们决定所有的男人平均掏钱。这对我是不公平的，因为我和阿娜维尔是后来的，我们吃喝得很少。不过，跟一些陌生人讨价还价，我觉得不好意思。
我和阿娜维尔终于回到我们的桌上。但是舞会已经结束，只剩下送她回家了。我所以送她回家，只是因为我对她母亲作过保证。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情很坏，不但不想说话，连吻她也没心思了。
第二天，我的心情仍然不好。我认为前一天夜里让雷蒙多插进来，弄得我不愉快，这全得怪阿娜维尔。她本来就打算跟别人在一起寻开心，而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尽管我邀请了她并花了那么多钱。我玩得不痛快，钱倒花了不少。我一辈子也没遇到过这么不顺心的事情。
在办公室里，我觉得不是滋味，我费了不小的劲儿才把心思集中到工作上来。一想起阿娜维尔就感到不快，但是没办法避免。她像魔鬼一样缠着我。
我找了个机会离开办公室，到“希腊咖啡馆”去消磨一会儿。在那里遇到了雷蒙多。我不愿意看见他，他会让我想起那次舞会，想起阿娜维尔和全部的不快。但是，他是我的朋友，只好跟他打招呼，跟他交谈。我们谈了将要办的几件事情，但是后来不可避免地提起了康特利舞会。我不愿意谈它，但是他硬是坚持。我意识到他是渴望知道我跟阿娜维尔干了什么事情。他坚持要我讲，我只好讲给他听。当然，我不会让他想象到他让我过的那个不愉快的时刻。我只是滔滔不绝地对他讲了她那些朋友的情况，还有她不离开他们而使人感到的厌倦心情。我对我的朋友说：
“我掏那份冤枉钱，都怪她。让我掏那么多钱是不公平的。”
“你真是个白痴。你让她跟那些家伙跳舞，回来的路上也没有吻她。要是我，决不允许她那么干。怎么能允许呢!你不应该让任何女人嗤笑，更不应该让阿娜维尔。我可知道她的底细!”
“把她的事都兜出来吧!”我恳求他说。
“我不愿意背后论人是非。不过，我知道她跟许多男人睡过觉。可是她在傻瓜面前却装得很正经，你就是一个。”
“你别胡说。我觉得阿娜维尔还是个小姐。”
雷蒙多听我这么说，不禁大笑起来，然后对我说：
“她连眼睛都不纯洁了。”
“你这样说有什么根据?莫不是你也跟她睡过觉吧?”
“当然，我想跟她睡多少次就睡多少次。昨天晚上我甩了她，没带她去跳舞，就是因为她想在我面前装腔作势。我不允许任何女人这么干。但是你却那么傻，不但带她去舞会，而且还让她跟别的男人跳舞。”
“是的，你的话有理。”我说。
“想到阿娜维尔那样对待你，连我都感到气愤。我愿意帮助你出这口气。你可以邀她出来见面，然后跟她睡觉，最后丢开她，一辈子不再理她。我就是这样对待她的。”
“不错，这个主意很好。”我说，“不过，要做到这一点，我感到很困难。我必须经过长期的努力，花很多钱，她才会顺从。”
“没的事!你只管请她出来，然后就跟她睡觉，她不是那么固执的女人。我敢对你讲，她比母鸡还软弱。给她暗示，她自己会倒在你怀里的。”
“不难办吗?”
“难办的是事后如何摆脱她。”
“你的话当真?”
“正如我讲的，我对你起誓，我没有费吹灰之力就征服了她。我不否认她是个倔强姑娘，有她的性格。”
“这一切你描写得很美，”我对他说，“不过，我不能跟她在野外睡，她也不愿意进旅馆。不管怎样，我相信她还是想顾全自己的面子的。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跟我进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