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1999年第3期
大寨“内参”引起的轩然大波
作者:范银怀
人知道此事关系重大,立即派山西农林厅长康丕烈和省委办公厅副主任刘贯文,带着一批助手,到大寨丈量耕地。
1965年1月,由国务院、华北局、山西省、晋中地区、昔阳县共同组成工作组进驻大寨,这就是当时称的“五级丈量队”。他们对大寨土地进行丈量,对粮食进行清库核实,对账目进行清理查对。
陈永贵和大队干部满肚子委屈。他们觉得大寨人用辛劳和汗水换来的粮食,自己省吃俭用,多向国家卖粮,如今上面却兴师动众来丈量土地,这本身就是对自己的不信任。同时也担心:丈量出少报的土地,自己怎么下得了台,怎样交代?难怪陈永贵一提丈量大寨土地就咬牙切齿,几年后他还向冯东书讲:“很想咬李玉秀一口!”
毛泽东批刘少奇,树大寨旗
进驻大寨的工作组正会同“四清”工作队丈量土地,1965年2月7日,李雪峰、陶鲁笳刚参加了中央一次重要会议就来到大寨。照他们的说法,是着重来解决大寨的土地、产量和“四清”问题的。
这个时机对陈永贵极为有利。
1964年12月15日至28日召开的中央工作会议,讨论了正在开展的农村社会主义教育问题。在会上,毛泽东和刘少奇就这次运动的性质问题发生了争论。
毛泽东对刘少奇领导的“四清”很不满意,而毛在讲话中间,刘少奇还插话解释,说这次运动比较复杂,四清和四不清、党内和党外、敌我矛盾和人民内部矛盾互相交错着。毛对刘打断他的话很不高兴,但当时没有给予反驳。第二天,毛泽东拿着两本小册子到会,先拿起一本党章说,党章规定党员有发言权;又拿起一本宪法,说宪法规定公民有发言权,为什么不允许我讲话?
接着毛泽东针对刘少奇的话说:所谓四清四不清,过去历史上什么社会里也可能用;所谓党内外矛盾交叉,什么党派也可能用;所谓敌我矛盾和人民内部矛盾交叉,什么历史时期也可能用;这些都没有说明今天矛盾的性质,因此不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的。他明确指出,这次运动的性质是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矛盾。同时他还批评了扎根串连是“烦琐哲学”。(作者1996年问过当时的刘少奇秘书姚力文:毛泽东和刘少奇之间的分歧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他就从这件事讲起。可见这是毛、刘之间政治分野的重大事件,是毛泽东对刘少奇的政治摊牌。)
会议根据毛泽东这个讲话,起草和通过了《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目前提出的一些问题》(简称“二十三条”)。毛泽东当时的秘书田家英后来对人说,起草这个文件时,毛泽东说一段,陈伯达写一段,毛再修改一段。可见,文件充分体现了毛的意图。
这个文件下发后对于稳定基层干部起了一定作用,但是,它不仅仍然错误地估计了国内社会政治形势,并且提出了这次运动的重点是整“党内走资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的错误纲领。“四清”的内容也由原来的清账目、仓库、财务、工分改为清政治、经济、组织、思想。
令人注目的是,这个文件第一次以中央文件形式向全党全国发出学习大寨的号召:“全国所有社、队都要像大寨那样,依靠自力更生发展农业生产。”
毛泽东批判了刘少奇,又把大寨写进了中央文件。在这个政治背景下,大寨的是非问题都和毛泽东、刘少奇之间的争议联系在了一起。
不管刘少奇是否说过核实大寨的耕地面积和亩产量,这两位新华社记者是按照刘少奇核实先进单位的指示而写的《记者反映》;不管驻大寨的“四清”工作队是否知道他们“扎根串连”是按刘少奇指示来的,直接听到毛泽东批驳刘少奇讲话的李雪峰、陶鲁笳思想非常明确:在毛泽东树的大寨这个典型搞“四清”,不能再按刘少奇的指导方针、作法搞,必须迅速改为毛泽东的方针、作法。正因为如此;中央工作会议一结束,他们就来到大寨。
于是,说大寨耕地不实成了一个严重政治问题:“大寨是毛主席树立的旗帜,横加挑剔是不是企图砍旗?”精明的丈量队人员和大寨干部采取了合作的态度。按照陈永贵的说法,大寨的耕地原来是4000多块,经过改造是2000多块,怎么丈量呢?事后,刘贯文向作者讲,很多地块都不规则,只能大致量一下长、宽,地边地角都不计算。至于那“小果树地”,还照陈永贵的想法“不算粮田”。另一位参加丈量的大寨“四清”工作队负责人、后来的昔阳县委书记刘树岗说,当时有人提出两种丈量法,一种是从地边丈量起,一种是从庄稼丈量起,其中一个数字是从庄稼丈量起的。当时一共丈量出三个数字,这是绝密数字。三个数字一起报给李雪峰。
政治家们和陈永贵真是遇上了难题。他们费尽心思,寻找最佳方案。
经过陶鲁笳和工作组精心研究,在陈永贵参加的碰头会上,由山西省农林厅一位负责人汇报核实情况:
“小果树地和菜地不算。我们考虑有三个方面需要订正:一、5厘以下的地块不能算,共1.1.037亩;二、菜地12亩少了,应该是20.37亩;小果树地也应多扣。除了经济作物,1964年粮田面积是750亩。”
陈永贵说:“山地和平川不一样,地块多啦,过去习惯不能上耕牛的地不能算地亩。”核实组尊重陈永贵的意见。
另一位农林厅干部说:“在750亩粮田中还应扣去45亩,因为洪灾后还没有全部恢复。”
陶鲁笳以安抚的口气对陈永贵说:“小果树地不算粮田。”
经过这样七折八扣,大寨的耕地面积是多少?这位核查组负责人说:
“经过丈量,耕地面积定为796亩(小数点后四舍五人),小果树地不算。”
“小果树地不算耕地面积”,陈永贵报的耕地面积又打了折扣,核查结果,大寨的耕地面积比陈永贵报的802亩还少了6亩!这就使陈永贵卸下了包袱,当即表示感谢上级领导对大寨的关心和爱护。
陶鲁笳向周总理汇报了大寨耕地核实结果,说丈量的结果不是多了,而是少了。总理详细打问了土地和产量的事,还嘱咐多分些谷子,每人争取吃到60斤小麦。
陶鲁笳说:“这个事弄清楚好。今后就按弄清的数字上报和向参观人介绍。”
陶鲁笳回忆说:“当时我们一面上报周总理;一面在省内作了通报,因为省内不少人对此也,有怀疑。”
尽管省委作了“通报”,有些劳模仍不服气。1965年,陈永贵去李顺达领导的西沟大队和郭玉恩领导的川底大队参观,他看了那里的庄稼,说:“你们的地修得好,庄稼长得好。”郭玉恩回答说:“好也不行,二亩不顶一亩。”意思是大寨那一亩比别人的大。
在大寨的“四清”工作队不仅调查耕地不实问题,还了解到大队干部存在命令主义等问题,因此大队干部对工作队很反感。在李雪峰、陶鲁笳参加的大寨干部座谈会上,大寨干部按陈永贵定的调子,异口同声地倾诉工作队怎样逼他们交代问题,又如何找“很不好”的社员揭发干部的问题。讲到这里,陈永贵怒气冲冲地说:“我参加全国人代会,干部在村里挨整。”质问:“他们贪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