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12期
血泪天堂
作者：徐凤清
一天，公司总裁莱克把陆雯雯叫去，交代她一个新任务，接待一个来自中国东湖市的县级市考察组。考察组有三人组成，一个是东湖市抓工业的副市长，一个是宏达化工厂的厂长，—个是该厂的总工程师。如果考察成功，就签下订货合同。同以前一样，莱克总裁准备在中国考察组面前玩花样，把几年前的老设备当新设备出售。陆雯雯的任务就是搞定他们几个人，把过时设备以2000万美金的价格售出，这样，公司可以赚到一半利润。一听说是中国考察组要来，陆雯雯心里一震，作为一个中国人，灵魂再麻木，坑害国人的事万万不能做，这点良知她还是有的。她恳求莱克总裁，这回不要把过时设备卖给她的祖国，公司的损失她会在以后的工作中尽力弥补。
莱克脸上毫无表情地对陆雯雯说：“陆小姐，你太善良了，这不是你爱国的时候，我的公司也不是你爱国的地方。你是公司职员，你的职责是绝对服从公司安排，这次，如果你成功的话，我会把你的年薪提到10万。这对你来说，来公司才一年多，而获得的报酬却是最高的，你应该明白公司对你的重视与信任。”
几天后，莱克总裁同陆雯雯一块去机场迎接中国考察组。哪知道，当他们走下飞机舷梯的时候，陆雯雯看到最后走出的竟是同她已经分别了三年的男友林维石。林维石瘦了，也比以前憔悴了，一身崭新的西装不合体地穿在他身上。在这一瞬间，她愣住了，时间也仿佛停止了。世界如此之大，却又如此之小，老天爷为什么要在这种情况下安排他俩见面啊!她真想冲上去抱住林维石痛痛快快哭一场，但她不能，她的脸色在一刹那间凝固，慢慢变冷。林维石当然也一下认出了打扮得洋气十足的陆雯雯，但在一阵短暂的激动后，他看到陆雯雯的冰冷脸色，明白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陆雯雯。他早接到家里转给他的陆雯雯写的信，他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他把痛苦压到心底，装成很得体地对陆雯雯伸出手说：“陆小姐，真是巧得很，我们会在这里见面，希望在以后的工作中多多给予方便。”
陆雯雯拼命抑制住自己的感情，也伸出手说：“很高兴见到你，我会尽自己的努力为你们服务的。”
同来的莱克总裁惊奇地问陆雯雯：“你们认识?”
陆雯雯淡淡回答：“我们在国内上大学时是同学。”
莱克总裁“哦”了一声，点点头。
接着东湖市的副市长作了自我介绍，他叫白昌华，又指着旁边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说：“他是我市国有企业宏达化工厂的钟厂长。”又指着脸色阴郁的林维石介绍，说他是宏达化厂的总工程师。白副市长的眼睛盯住陆雯雯，怎么也想不到如同石头一般木讷的林维石竟然还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同学。在这一刹那，他被她的美貌惊呆了，而这一切也被一旁冷眼看着的莱克总裁尽收眼底。
莱克总裁把白副市长一行接到一家酒店，商量考察程序。第二天，按照程序，莱克总裁亲自陪同白副市长一行，去公司考察QQ化工设备。设备从表面看的确是公司最新产品，但核心部分却是几年前的，连总工程师林维石也难以识别。到了第三天，林维石留下独自验收设备。白副市长同钟厂长是外行，太阳公司莱克总裁安排他们游览本市风光，由陆雯雯陪同。白副市长原是个花花公子，出国目的就是寻欢作乐。钟厂长是白副市长一手提拔的，一不懂业务，二不懂管理，一切都听白副市长的。他们坐进车里，由陆雯雯亲自开车，一路陪同。陆雯雯陪他们游名胜、逛超市……白副市长兴致不是很高，说累了累了。钟厂长一捋衣袖说：“娘的，都说资本主义腐朽，陆小姐，让我们去见识见识，到底腐朽是什么样子。”
陆雯雯心里哼了一声，鄙视地瞥了两人一眼，把车子开到红灯区，让他们观看了一场不堪入目的色情表演。陆雯雯发现白副市长这时不喊累了，眼睛瞪得很大，恨不得把台上表演的美女一口吞进肚子。钟厂长嘴里不住地叫“娘的娘的，腐朽，腐朽……”表演结束，他俩还不住地回头，留恋不舍，意犹未尽。
陆雯雯心里骂道：“色鬼，搞定你们真是太容易了。”她笑着对他们说：“白市长，钟厂长，别留恋了，好节目还在后头。”
白副市长连脸都没有红一下，打着哈哈说：“好啊，有陆小姐陪着，让我们尽情玩个够吧!”
钟厂长喘着粗气说：“真他娘的让咱开了洋眼!”
陆雯雯把车子开到海滨浴场，金黄色的海滩上挤满了男男女女，他们穿着花花绿绿的泳装，有躺着晒太阳的，有搂搂抱抱的，有毫无顾忌疯狂接吻的，更有那一座座圆形的、塔形的、方形的小帐篷，里边不时传出一阵阵男女快乐的笑声。陆雯雯对白副市长、钟厂长说：“想不想进去玩玩?”
白副市长装成矜持的样子说：“既然来了，多也是看，少也是看，看……看就看看吧。”
钟厂长早就按捺不住了，说：“只要陆小姐安排，我们赴汤蹈火都敢上!”
陆雯雯心里又骂道：“畜生都不如！”
陆雯雯把手一招，立刻过来两个十分性感的棕色女郎。陆雯雯指着其中一个说：“你陪陪我们的钟先生！”
那个女郎伸出手臂挽住钟厂长，钟厂长肚子一挺，雄赳赳同那个女郎进了旁边一座红色帐篷。
白副市长眼睛色迷迷地勾住陆雯雯，说：“我不要小姐。”
陆雯雯牙一咬，说：“当然，大市长嘛，海滩上的妓女怎么瞧得上?”昨天，公司总裁莱克交待她：一定要搞到白副市长同她上床的微型录像带，这是做成这笔生意的关键。至于钟厂长，找个小姐就行，但也要录像带。就这样，白副市长同钟厂长都自觉不自觉地跌入莱克设置的陷阱与阴谋之中。
第四天上午，莱克总裁把白副市长和钟厂长请了到公司总部。莱克开门见山对白副市长和钟厂长说：“我们从一开始接触起，就是朋友了。我想我们既然是朋友，我不想说假话，我们准备的QQ设备的核心部分是几年前的……”
白副市长同钟厂长—听，头皮都炸了，同时从沙发上跳起来。
莱克伸出双手向他们一按，做了个坐下的动作，微笑着说：“别激动，让你们明白事情的真相正是为了帮助你们。我们供给你们的QQ设备的核心部分，即使是几年前的，在世界上也属一流，在你们中国更是一流的一流。只要规范操作，你们尽管放心使用。因为除了G国能生产这种设备外，你们再也无法从别处买到。当然，我们也可以把真相隐瞒起来，因为这是商业秘密和运作技巧，相信你们会理解，会同我们太阳公司友好合作的。”
白副市长很快镇静下来，觉得合同还没有签，钱在手里攥着，慌什么，哼了一声说：“总裁先生，你别耍小儿科的把戏了，不给一流设备，合同不签。”
莱克微微一笑，从桌子上拿起遥控器，对着办公室白色墙壁一按，立刻出现白副市长同陆雯雯，钟厂长同那个棕色女郎在海滩帐篷赤裸裸绞在一起，疯狂又恶心的一个个镜头。白副市长同钟厂长的脸色刷地白了，汗水从额头淌了下来。
莱克晃着脑袋得意地威胁说：“如果我们把录像带寄给你们的上级、你们的妻子，想想后果是什么，你们难道不怕被开除党籍、不怕妻离子散?”
白副市长气呼呼地说：“你们太可怕了，你们这是要挟!”
钟厂长给白副市长壮胆：“你们资本主义腐朽透顶，你们是流氓，钱有这样赚的吗？我们要告你!”
莱克哈哈一笑说：“你们怎么说都行。好啦，用你们中国的一句说，那叫商场就是战场，只要达到目的，哪种手段不能使用？”说到这里，他从抽屉里拿出两张信用卡，扔到他俩面前，又说：“当然不能让你们吃亏，只要同我们公司合作，好处有的是。这又要用你们中国的一句话说，这叫回扣，每人一百万美金，够你们好好过上一辈子的了。户头开在香港，你们看着办吧!”
就这样，白副市长和钟厂长被太阳公司总裁用女色和金钱彻底拉下了水。在总工程师林维石验收QQ设备的核心部分前夜，白副市长突然对林维石说，市里有紧急会议，通知明天马上同国。这样，林维石就没有时间验收QQ核心设备了。这是莱克给白副市长出的主意，以后万一出了什么问题，都可以往林维石身上推。这一切林维石都被蒙在鼓里。莱克没有给林维石一分钱，他明白，像他这样忠于职守的工程师，很难用金钱与美色收买，就让他对G国太阳公司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吧。可是叫莱克意外的是，中国宏达化工厂的总工程师林维石是个倔头，不验收结束决不回国。这下子，可把白副市长和钟厂长急得团团转。莱克又命令陆雯雯，去把林维石搞定，年薪再加一万。
陆雯雯去公司设备仓库找到林维石，对他说：“我有要紧事找你，我们出去走走吧。”
林维石紧抿嘴唇，摇摇头。这些日子他多么想同陆雯雯说说话，但一想起刚到G国下飞机的一瞬间，他发现陆雯雯变了，他的心也凉了。人各有志，何必去勉强别人，再说她在G国太阳公司干得不错，用不着再去搅扰她的生活。他觉得，他跟她已经生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因此，他把痛苦压到心底，集中精力验收设备。陆雯雯见林维石不出声，又说：“我知道你怨我恨我，但既然来到了G国，我们总得去个清静点的地方说说话。”
林维石抬起头，看到陆雯雯的眼圈发红，心里猛地一抽，知道她心底也有不能言明的痛苦。他不再推辞，默默跟着她出了公司，来到一家安静的咖啡店。他们要了两杯咖啡，相对望了一阵，林维石说：“雯雯，你有什么话，说吧，我还有工作呢。”
陆雯雯说：“我想劝劝你，结束你的工作吧，跟白副市长他们回国。”
林维石坚决地说：“不，我是总工程师，设备验收是我的责任，不验收结束，我决不回国。”
陆雯雯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呀。”
林维石说：“我情愿拧断胳膊。”
陆雯雯看到林维石对工作如此敬业，心里升起一股深深的感动。她暗暗叹了口气，从身边的包里拿出一张带来的光盘，交给林维石说：“你要验收的核心设备的技术资料都压缩在这张盘上，只要国内的材料过关，以你的技术，完全可以把目前的核心设备进行更新，生产出高质量的QQ化工产品。请相信我，我也是个中国人!”
陆雯雯恨公司莱克总裁心狠手辣，恨白副市长、钟厂长贪色贪财。这套资料是她冒着生命危险去公司总部搞来的，也算是对祖国的一点忠诚，对男友林维石的一点回报吧。
林维石收下光盘后，陆雯雯站起来就离开了。林维石追上去，有点粗暴地拉住陆雯雯的手，恳求说：“雯雯，我们再说会话吧!”
陆雯雯狠狠地把手一甩，说：“以前的陆雯雯死了，请你不要再缠着我!”
惊天事故
按照合同上的约定，G国太阳公司的QQ设备很快就被运到了中国东湖市宏达化工厂。从此，陆雯雯天天祷告上苍，但愿林维石能按她秘密送给他的光盘资料让QQ设备正常生产，不要出现意外。一年过去了，反馈的信息不错，产品质量达到太阳公司最新设备生产的产品的同等水平。这种情况，连太阳公司总裁莱克都感到惊奇，中国工程师真是了不起，过时的设备竟然能生产出一流质量的产品。这时候，陆雯雯的心头才稍稍减轻了点罪孽感。
可是，当陆雯雯一颗悬着的心刚放下不久，突然从中国方面传来一个惊天消息：太阳公司提供的QQ设备突然爆炸，导致毒气泄漏，五名职工当场死亡，二十多名职工还在医院抢救。白副市长打来电话，要求G国太阳公司莱克总裁火速过去处理事故。他们的电话通了一个多小时，一个掩盖事故真相，嫁祸于人的阴谋在外国奸商同国内腐败官员的合谋下又恶毒地形成了。
当天，莱克把陆雯雯叫到他办公室，告诉她中国东湖市宏达化工厂出了特大事故。听到这个消息，陆雯雯脑子一阵晕眩，差点倒下去。这是她参与的一桩不可饶恕的罪过啊!她摇晃着身子问：“总工程师林维石呢?”
莱克阴着脸告诉她：“没有死，但被严重烧伤，住在医院。”
陆雯雯哭着说：“我要请假，我要回中国，我要见林维石。”
莱克说：“我找你来，正是为这事，明天你就同我去中国。处理好这件事故，你同林维石是关键。”
陆雯雯问：“为什么我同林维石是关键，关键是我们太阳公司要负全责，我们不该把过时产品卖给中国!”
莱克在办公室背着手踱了会儿步，才慢条斯理地说：“公司是没有责任的，责任在林维石违规操作，他好大喜功，盲目追求产量。”
陆雯雯喊：“天哪，他怎么可能违规操作呢？他怎么会好大喜功呢?我了解他，他是个十分细心，对工作又十分负责的人，他每走一步路，都要踩实了才肯跨出，他绝不会这么做的。”
莱克两手一摊，耸耸肩说：“好啦，你的男友林维石是总工程师，这场事故死伤了那么多人，不管怎么说，责任是逃不了的，他起码要坐十几年牢。”
陆雯雯心头一紧，又哭着喊：“不，责任不在他，是你同白副市长、钟厂长，你们官商勾结，沆瀣一气，做的没有良心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