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12期
血泪天堂
作者：徐凤清
莱克拍拍陆雯雯抽动的肩膀，说：“我的小宝贝，你说对了，我们就是官商勾结，就是沆瀣一气，做着没有良心的事，可白副市长会坐牢吗?钟厂长会坐牢吗?责任当然只能落在林维石身上，替死鬼只能是他。别闹了，我找你来，就是要想个办法把林维石，也是你的心上人救出来。”
陆雯雯心头有了点希望，望着一脸阴险的莱克总裁，不知道他又想耍什么花招。
莱克说：“你同我一块去中国，你要劝说林维石，承认G国太阳公司提供的设备没有问题，承认这场事故是他违规操作造成的。”
陆雯雯焦急而又气愤地问：“这不是更把林维石往火坑推吗?”
莱克摇摇头说：“不不，你听我说下去。林维石承认这场事故他负全责，你们的白副市长和钟厂长就脱去了干系。我就可以向白副市长提出，不要让林维石坐牢。在你们中国，我知道权大于法，白副市长完全做得到。”
陆雯雯觉得只能这样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莱克又说：“当然，我是帮人帮到底的，我准备给你的心上人林维石50万美金作为补偿，只要他终生为太阳公司保住这个秘密。如果他不要美金，可以来我的公司，他是个尽心尽责的优秀的工程师，从此你们就可以成为美满的一对。如果你能劝说林维石同意我开的条件中的一条，我会尽一切力量促成的。”
眼下陆雯雯只关心的是要救下林维石。不管怎么说，莱克出的主意不是没有道理，尽管他的目的是为了逃避公司应负的责任。陆雯雯也希望让林维石到G国来，当然她也不打算把自己的脏身子嫁给他，但能天天看见他，替他找一位合适的女子成家，是她的最大愿望。她同意了莱克的要求。
第二天，他们飞到了中国。白副市长很快作了安排，在让陆雯雯同林维石见面前，白副市长先找陆雯雯谈话，说，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们应该找到一条最佳的解决途径。他向陆雯雯保证，只要林维石承认违规操作，至多把他开除出厂，绝对不会去坐牢。陆雯雯为了救下林维石，只得答应劝林维石咽下这桩天大的冤屈。
在东湖市医院的一间特护病房，陆雯雯见到了全身被纱布裹着的林维石。林维石的一张脸也全被纱布裹着，渗出斑斑血迹，可见烧得不轻，他的臂上吊着盐水，眼睛紧闭。陆雯雯眼睛一酸，扑过去喊：“维石!”泪水就扑簌簌落下了。
林维石慢慢地睁开眼睛，他的眉毛和眼睫毛都被烧掉了，只剩下黑糊糊的一圈。他一见是陆雯雯，眼睛里立刻现出激动的神色，他的气息十分微弱，问：“你怎么来了?”
陆雯雯的心像被千刀万剐，愧疚地说：“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们，我是来向你赔罪，向死伤的职工深深谢罪来的。”
林维石吃力地告诉陆雯雯，真正错的不是她，而是莱克总裁、白副市长和钟厂长。他查过资料，白副市长同钟厂长拿回的QQ设备是几年前的过时货，他们之间一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罪恶勾当。但是，正由于有了陆雯雯提供给他的那张最新QQ设备的光盘资料，通过他的改造，才让QQ设备的核心部分达到生产出高质量QQ化工原料的程度。他觉得陆雯雯是真心帮助祖国的，他一直从心底深深感谢她……
陆雯雯一阵激动，又一阵难受。她现在一心要救林维石，却又不敢把全部事实真相告诉他。她很艰难地把太阳公司总裁莱克和白副市长的要求说了出来，要他承认这次发生的特大事故是他违规操作造成的。
林维石听完，顿时愤怒起来，眼睛里喷出熊熊怒火。他原来已经谅解了陆雯雯，可现在她却要他昧着良心去为太阳公司及白副市长、钟厂长开脱罪责，他极悲愤地向陆雯雯说出了这次事故触目惊心的经过。一年多前，白副市长为了捞取所谓的政绩，决定改造国有老企业宏达化工厂，伙同钟厂长花了2000万美金从G国太阳公司引进了QQ生产设备。要不是陆雯雯冒着生命危险把QQ设备的核心技术资料提供给林维石，林维石吃尽苦头，用他的智慧和汗水对这套过时设备作了彻底改造，根本就生产不出高质量的QQ产品。当宏达化工厂生产出高质量的QQ产品后，各地订单雪片般飞来，QQ产品供不应求。压在总工程师林维石心头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下，而白副市长引进设备有功，一时成了东湖市高瞻远瞩搞经济工作的能人。在这种形势下，白副市长昏了头，下令宏达化工厂钟厂长盲目提高产量。这理所当然被林维石拒绝，因为只有他明白，QQ的核心部分虽然作了改造，但国内材料并不算是真正过关，一旦超负荷运作，肯定会酿出天大事故。
白副市长见无法压服林维石，或者说林维石成了他继续捞取政绩的绊脚石，下令钟厂长撤去林维石的总工程师职务，不让他有指挥生产的权力。尽管林维石不在指挥岗位，但他仍然苦口婆心地告诫钟厂长不能违规操作，不能盲目追求产量。钟厂长哪里肯听，终于设备运转才一年多的光景，便出了这场特大事故。
可奇怪的是，出了这特大事故，白副市长仅仅是组织了现场抢救，受了一点轻伤，便被市里报纸电视台吹捧为抢救特大事故的英雄。更荒唐的是白副市长由于所谓的引进一流设备有功，这回又指挥抢救及时，防止了更大的损失，上级已经决定把他的副字去掉，马上要当市长了。同时又有消息说，那个只看白副市长脸色，真正违规操作，忽视安全生产而导致发生特大事故的直接责任人钟厂长，要被市里调去当某局的局长，而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了林维石身上，要他承担违规操作的罪名，事情竟然如此荒唐!
陆雯雯听了，气愤地说：“这不是颠倒黑白吗？”
林维石最后的诉说如同一口口鲜血从他的喉咙里喷涌而出：“他们的所作所为，使五个职工白白送了命，二十多个职工受了重伤。2000万美金的设备化成一堆废铁，而这些钞票中，除了向银行贷款，有许多是厂里一千多名职工，包括下岗职工从艰苦的生活里抠出来的，他们盼着厂子兴旺，过好日子，可如今，一切都成了泡沫……”
陆雯雯不由一阵颤抖，她突然意识到，莱克总裁许愿她10万美金的年薪，是沾满了自己同胞的血汗啊!
林维石越说越激动，眼睛里满是泪水：“所以， 就是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要用我的嘴，用我的笔，把这一桩惊天事故的前前后后幕前幕后揭露出来。我知道，我不承认违规操作，只要我活着，他们就永远不得安生。我很快会去坐牢，也许我会被他们活活折磨死，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但我无愧，我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活着就要挺直身子……”
林维石的诉说终于使陆雯雯的灵魂受到极大震动。她没有再说什么，她的眼睛里也燃烧起愤怒的火焰，她对林维石一字一句表示：“维石，你要坚持，你要活下去，我会替你洗清冤屈的，我会替死伤的中国同胞讨个说法的!”
在东湖市方方面面的事故处理会议上，G国太阳公司总裁莱克作证，太阳公司卖给中国东湖市宏达化工厂的QQ设备属最新产品，不存在任何技术问题，并大笔一挥签下了他的名字。这正是白副市长需要得到的，也是两人在电话里商定的。至于宏达化工厂总工程师林维石，他虽然死不承认是他违规操作，但已被法院起诉他犯了渎职罪，被刑事拘留，等待着他的将是黑暗无期的铁窗生活。在这同时，白副市长的市长任命书也下达了，而钟厂长也被调入市某局当局长。太阳公司总裁莱克遗憾地冲陆雯雯说：“用你们中国的话说，林先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是爱莫能助矣。一个好好的人才被你们中国的政客、贪官，也被林先生自己的顽固不化而彻底毁了。”
陆雯雯望着得意的莱克，把痛苦与愤怒压到心底，但在表面上却也装成可惜的样子说：“我做了他许多工作，他都不听劝告，就让他在牢里呆一辈子吧！”
地狱疯人院
回到G国后，陆雯雯要实施她的计划了。无论如何她要拿到确切证据，证明G国太阳公司出售给中国东湖市宏达化工厂的QQ设备是过时货，以及公司莱克总裁同当时的白副市长、钟厂长的秘密谈话纪要。她知道，公司所有销售材料都在总部一台极保密的电脑里储存着。她得再一次冒着更大的风险把这些证据拿到手。如果她要干的这件事被莱克总裁发现，根据公司章程，背叛公司的职员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也许连性命都会丢掉。但是灵魂苏醒的陆雯雯已经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她现在考虑的是，这一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一旦不成功，她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林维石也将背着这奇耻大冤永远没有出头的日子。由于她在公司的特殊位置，她能很容易接触到公司要害部门的工作人员。她同那台绝密电脑的主人爱伦丝是好朋友，她很快在同爱伦丝的接触中用胶泥复制到了爱伦丝电脑室的钥匙模型。
那天陆雯雯故意推迟下班，在自己办公室的窗口看到莱克总裁和爱伦丝走到楼下，钻进各自的汽车。直到车子驶出公司大门，她屏住气又静静地等候了一会儿，等到整座大楼除了门口保安在来往走动外，已经没有人影时，她才怀着一颗怦怦跳的心，悄悄溜到爱伦丝电脑室门口，镇静地用复制的钥匙打开了门。她心里默默念着：上帝保佑我，莱克总裁千万别回来。她进去后轻轻把门关上，电脑就出现在眼前，她一阵兴奋，只要拿到证据，不但能救出林维石，白市长、钟局长也会完蛋，太阳公司也将因为出售过时产品而在世界上被曝光。她努力使自己的呼吸平稳一点，打开电脑，电脑是加了密的，这难不倒她，她在TVV学院接受过电脑解密的训练，很快把密码解开。她拉动鼠标，在眼花缭乱的文件夹中紧张地寻找她所要的资料。当公司向世界各地销售QQ设备的核心机密，其中包括出售给中国东湖市宏达化工厂的文件目录，以及莱克总裁同当时的白副市长、钟厂长的谈话纪要文件目录都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激动得一颗心快从胸腔里蹦出来。可当她正要塞进一张软盘拷贝的时候，电脑室门突然大开，明明已经下楼的莱克总裁一脸阴险地出现在她面前，他的身后跟着两个身材高大、凶神恶煞般的公司保安。
陆雯雯大吃一惊，脑子一片空白，这下都完了。但她很快镇静下来，还想在莱克面前搪塞，站起来说：“莱克总裁，对不起，我想在爱伦丝的电脑里找点对工作有用的东西。”
莱克冷笑一声说：“陆雯雯小姐，你不要在我面前做拙劣的表演了，你现在成了太阳公司的间谍，可恶的间谍，你像只狡猾的狐狸，深藏在我身边，终于被我发现了。”
陆雯雯大声叫嚷道：“我怎么是间谍，您有什么证据?我对公司是忠心耿耿的。”
莱克说：“让我来告诉你吧，你的行踪很早我就注意到了。”
原来莱克总是弄不明白，太阳公司出售给中国东湖市宏达化工厂的QQ设备是过时货，他们的工程师再厉害，也不可能把过时的设备改造得能生产出同最新设备一样的QQ产品。因此他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身边的陆雯雯，一定是她把QQ设备的核心机密通过什么途径泄露给了林维石。因为，莱克清楚陆雯雯同中国工程师林维石肯定有不一般的关系。前不久，莱克同陆雯雯从中国回到G国后，莱克更加留心观察陆雯雯，发现她常常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神不守舍。特别是他发现她突然同爱伦丝密切接触，他就预料到她下一步可能会做出损害公司利益的可怕行动。果然今天下班后，她行动了，却被狡猾的莱克逮了个正着。
陆雯雯觉得此时什么解释都没有用了，她闭上嘴巴，心里只是一个劲责备自己这次行动太大意，太低估了狡猾的莱克。
莱克说：“陆雯雯小姐，你对背叛公司行为将接受什么样的惩罚是很清楚的。我不得不遗憾地通知你，你对本公司没有一点利用价值了，我将送你去一个让你天天快乐的地方，直到你在世界上消失。”
陆雯雯失声大喊：“我不，我不去……”
两个力大无穷的保安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架起陆雯雯，架出公司大门，上了一辆黑色汽车。小车行驶了两个多小时，开到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一个被高高围墙围住的建筑群落。车子开进去，陆雯雯被保安拉下来，又被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接过去，推进了一个房间。房间里坐着一个男医生和一个女护士，男医生朝陆雯雯问了几句莫明其妙的话，女护士在一旁做着记录。男医生对陆雯雯下结论说：“这位小姐，神经已经严重错乱，需要长期治疗。”
陆雯雯这才明白，心如蝎子般恶毒的莱克把她送进了疯人院。她又气又怕，大声喊道：“我没有精神病，我一切都正常，我是被别人陷害的，你们放开我……”
男医生脸上毫无表情地挥挥手说：“有精神病的人都喊自己没有精神病，其实越是喊得厉害的人，精神错乱得越厉害，送去治疗吧，上帝会保佑你。”
还是刚才那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跑上来拖起陆雯雯就走。
其实，太阳公司莱克总裁早已用重金贿赂了这家精神病院院长，一旦拿到陆雯雯对公司不忠的证据，就立刻把她送过来，多则一年，少则几个月，把她折磨至死，防止她泄露出公司那些见不得人的罪恶勾当。以前已有一个女职员有了这样的先例，陆雯雯听公司的职员偷偷传说过，想不到自己也落到这种下场。她一面挣扎，一面发出“我不去，我不是精神病人……”绝望的叫喊声，可一切都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