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8期
大话锅盔王
作者：李 蓬
春花壮着胆子说：“王八娃，你也有今日。实话说吧，我受够你了，今天我下了毒，你是死定了。”锅盔王一惊，见春花不像是说谎，便知道自己这次的确死定了。已知道要死，反而心地淡然，忽然良心发现，说：“也好。我确实对不起你，对不起全镇百姓。你毒死我也好。”他只觉眼皮越来越沉，于是强制不让自己睡着，继续说，“不过杀人是要偿命的。这样吧，拿笔来，我写份遗书，就说我是自杀，免得你也跟着脑袋搬家。”
春花忽然大哭，锅盔王说：“快去，不然就来不及了。”春花于是到隔壁借了笔和纸来，放在锅盔王面前，接着便哭着出去了。锅盔王努力想：写什么呢?却怎么也想不出来，暗自后悔：早知如此，开始该用心读书才是啊。但觉头越来越重，手一抖，一滴墨水沾了出来，跟着笔掉在地上，便不省人事了。
春花终于鼓足勇气进了屋，看见纸上没有任何字，那团墨汁倒像一个烤焦的锅盔。不觉想起了锅盔王的好处：在执法人员收摊子之前，自己吃得比锅盔王好，穿的比锅盔王暖和，自己一不开心，锅盔王便千方百计逗自己高兴。然而那事以后的这一年来，锅盔王就变得不可理喻了，但他好歹也是我的丈夫呀。俗话说，妻贤夫祸少，他的事我也有责任呀。于是独自一人流泪到天亮。
一大清早，也不知镇上谁家的低音炮中放出了那英那忧郁沉稳的歌声：“终于找到一个方式分出了胜负／输赢的代价是彼此粉身碎骨／就这样被你征服／喝下你藏好的毒／我的剧情已落幕／我的爱恨已——嘎——喵。”最后一声想是磁带被缠住了，以致惊动了思春的猫，但春花却听得毛骨悚然。认为锅盔王在阴朝地府等她，那声音正是他发出的信号，于是当机立断：我还是跟他去吧。便从衣箱中找出了结婚时穿的衣服，咦，还有根纱巾，这是结婚前锅盔王给自己买的一直没舍得用呢。
春花换好衣服。将纱巾在梁上打了个死结，跟着将头伸了进去，踢开了踩着的木凳。但春花命不该绝，这纱巾过了年头，早已变质，如何承受得住这么个大活人?春花“咚”地一下掉到地上，头上顿时冒了个包，这真是生死两难呐。她忽觉一阵烦恶，肚子隐隐在动，过去曾听人说，这是怀孕的征兆。暗想：自己虽与马和尚有过不清不白但已过一年，自从锅盔王有了钱之后，自己可是一心只想做个好人，这孩子一定是锅盔王的，罢了罢了，还是不要去死为好，好歹也要将他的遗腹子抚养成人、培育成才。春花又想，还是赶紧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回河南老家去吧。万一给公安抓住了，害了自己不说，连累孩子咋办。
九
这天天大亮，居委会老太太还是赶到锅盔王家中来了。她昨天起初想得挺美，回去向老伴说起自己做的这件为镇为民的好事。老伴当时就给气翻了，说：“糊涂呀。你这是犯了教唆罪呀。”老太太一边安慰老伴，也一面发愁。伺候了一夜老头子。待早晨老伴病稍好，她便赶了过来。
老太太见锅盔王的门开着，忙叫了声：“王八娃。”却没有人回答，更加心慌，待进屋看见锅盔王死在凉椅上，顿时感到自己手脚发冷，但她毕竟处理过许多邻里大事，强作镇定，想：若春花走了那就死无对证!便叫了声：“春花。”见仍没有回答，心下窃喜：这婆娘倒也不笨，晓得跑了。于是叫众人来到锅盔王家中。
众债主见锅盔王死了，顿时大哭，如同死了亲爸。便是马和尚那么有钱的人也跟了过来，掉了几滴眼泪。最后马和尚说：“过去的事就算了，让他入土为安吧。”他走过来扳过锅盔王的身子。忽然听见锅盔正叫了起来：“你想干什么?”
原来药店老板听说春花要杀人，担心闹出人命，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于是减少了药物剂量，造成药力不够，锅盔王反而睡了一个不做僵梦的好觉。他见了众人。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忙问：“春花，春花呢?”众人这才醒悟过来，都暗自松了口气，心想：说不定我的钱还有着落。便说：“春花跑了。”锅盔王一听，咕噜一下站起来，就往车站方向跑。远远地，客车正要启动。锅盔王忙叫：“春花，春花。”这春花正在车内，听见锅盔王的声音，忙探出头一看，见锅盔王正朝车子跑来，只觉魂飞魄散，忙喊：“师傅，快开车。不然我就死定了。”
司机一听春花的叫声，又见是锅盔王追了过来，以为两口子正在怄气。他也听说过这一年来春花饱受锅盔王摧残，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护花心切，不顾距开车时间尚差两分钟，便立即发动起车子来，仅留下一股浓烟直往锅盔王的鼻孔里钻。呛得锅盔王连连咳嗽，万般无奈，他只好回家。
这时众人还没有散去，都在屋中议论锅盔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锅盔王历经生死，似乎也转了性，对众人说：“难得大家来看我。从明天起，我开始做锅盔，今后有钱就还大家。”人群中顿时想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马和尚说：“这样吧。王八娃，你欠他们多少钱，开个单子，我替你还了。今后你要不要和我搭伙做生意，悉听尊便。”
众人都是一愣，心想：难道好人也有点像目前所爆发的非典，具有传染性?一个人变好，别人也就跟着变好?
大家却没想到马和尚经常同三陪小姐鬼混，不小心惹上了性病，任哪个医生都治不安。一天，遇见一个得道老僧，他看了马和尚的住房，说：“凶气逼人。”马和尚正想发怒，那老僧又看着他说：“浪子处处留情，反误卿卿性命。”马和尚大惊，知是假和尚遇见了真和尚，自己碰上了高人。于是跪在他面前请求指点迷津。老僧留下了八个字：“欲使尿通，挥刀自宫。”马和尚看过电视，知道东方不败自宫后练成了武功天下第一。现在虽不知道自己可否练得成神功，但至少性命可保，赶紧去医院做了切割手术。从此以后，马和尚就变了样，连老婆秋月都没法碰，钱又多得用不完，于是总想着做几件好事以流芳百世。
他听说锅盔王已死，觉得很对不起人家，于是便跟来了。现在见锅盔王已醒，决定替他还钱，算是为人家积德。锅盔王当下大喜，说：“好，我们办个锅盔店，做出品牌，把城里的人都吸引到乡下来。我们镇上不是有很多人都没找到工作吗，我们就招他们当学徒吧，还可以解决部分人的就业问题。”
不多久，锅盔店正式开张，设在本镇繁华地段，锅盔王亲自剪彩。良时一到，锅盔王正要伸出剪刀，忽然背后冒出一把大剪，将彩带“嚓”地一下剪断。锅盔王扭头一看，却是春花。
原来春花当时在车上怕得要命。不觉心跳加快、血压升高、体温升高，以致进火车站时被诊为非典疑似病人，当即便被隔离。后来春花出了隔离区，再也无心回河南。心想：反正我怀了他的孩子，他要害我就害吧，害我不也就害死了自己的儿子，活该他绝后。回到镇上。才知锅盔王没死，家也顾不得回就跑了过来。
春花看了看还没放在锅上烙的面饼，说：“我也来点绝招。”却是将芝麻匀匀地撒在上面，经火一烤，这些芝麻的分布恰似诸葛亮的八卦阵。她说：“锅盔是诸葛亮发明的，叫做诸葛饼。但名不副实，这样才相符呢。”
锅盔王笑着问：“这你也知道?”春花说：“我虽没读过书，但也听一些学生念过：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这诸葛庐，想来就是当年诸葛亮烤锅盔的炉子，而南阳，则正是我的老家河南呢。”
说也奇怪，这锅盔却硬是变了个味。以致小镇上的人都想：“诸葛亮的老婆帮着诸葛亮出主意，结果人家当了丞相。这锅盔王的老婆看来也是一个贤媳妇，不知他锅盔王今后会不会有那个出息。”
锅盔王有时也想：女大三，抱金砖。春花大我三岁，我果然发大财了。不过现在马和尚的老婆常常向我抛媚眼，我究竟是去好，还是不去为好呢?唉，我又听说勾二嫂是要浸猪笼的，马和尚既然已是我的客户经理。我还是非礼勿视吧。
经过两年，镇上被评为国家级卫生乡镇。验收那天，锅盔作为一道特色菜，让验收组人员吃了。大家觉得味道不错，决定亲自来店中考察，看了锅盔出炉的全过程，觉得符合卫生标准，于是建议他们锅盔店创建卫生先进单位。锅盔王也因此人了政协，后来还真的当上了镇上政协副主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