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7期

死亡聚会

作者:师承燕




  座位是一种习惯性的。张济的左侧是程敏,然后是王小山、唐明。主人位的右侧自然是许雯,然后依次是关芳、曾雄。
  也没什么特别的讲究,习惯成自然嘛。
  过了十来分钟,郭先生换了一套轻便、简练的消夏服,一阵风似地走了进来。他的两手并没有闲着,一手提着一只黑色的公文包,另一只手提着一瓶名贵的洋酒,说它名贵,是因为在座的大多数人都叫不出它的牌子。
  郭先生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并没有马上落座,而是放下公文包,开启了酒瓶塞,从张济开始依次亲自为每一个人斟上了酒,这更使在座的人惶惶然如坠云雾之中。
  郭先生总算是开口了:
  “今天特意请大家来,是有一件事必须请各位帮忙。我在厦门的生意塌台了,还背了不少的债,就请各位鼎力相助,把能抽出来的资金全部抽出来,先了结债务再说。各位有什么困难吗?”
  面面相觑,字典上的含义是形容大家因惊惧或无可奈何而互相望着,都不说话。用在这里,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谁能想到会是这样呢?
  “想必各位都已经报出可调资金的数目了。许雯,单子呢?我看看一共能凑起来多少?好,给我吧。”
  郭先生接过单子,匆匆地一掠,猛然张开大嘴笑了起来。
  “中国有句古话,叫作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想当初我调给你们的不知有多少钱,现今我郭某人遭难了,而你们的涌泉是不是可怜了点儿?简直是在把我当猴耍。”郭先生扬了扬手中的单子,怒不可遏地说。
  “郭先生,我实在是无账可报。”唐明语气恳切地开了腔,“发出去的货还没收回一分钱。除此之外,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唐明绝不会说二话的。”
  郭先生又笑了起来,这一次是那种让人脊梁骨发冷的笑。
  “我怎么会用得着你呢?你那点雕虫小技,拿到我面前是不是太小儿科了?”
  唐明惊讶地瞪着大眼,好像不知就里的样子。
  “你不用瞪眼,你自己看看吧。”郭先生从公文包里抽出几份材料,气呼呼地甩到了唐明的面前。
  唐明只看了一眼,神情立刻委靡下来,只是使劲地嘬着牙床,嘬得腮上显现出一道道分明的棱角。
  “你把我的货漫天铺撒,收了总共二十万的预付款,你还说无账可报?如果仅是如此,我倒也不在乎,可你怎么还敢用我的货去作抵押,又去套别人的货,你是在作连环扣,非要把我套死呀。”
  “郭先生,您别动气,唐明一时糊涂,就……”曾雄本想缓和一下令人窒息的气氛,没想到却引火烧到了自家的身上。
  “唐明一时糊涂,你曾大经理可一点儿都不糊涂呀。”郭先生顺势把进攻的矛头转向了曾雄。
  “这……我可真是没有别的意思。”曾雄的心一下子虚了起来。
  “你可真的有点儿别的意思。”郭先生说着,又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材料,举在手里说,“这是一份资金入股协议书的复印件,要不要我念一下?”
  曾雄恨不得钻到地底的最深处,此刻他的牙床不是在嘬,而是在抖,就像是打摆子那样的抖。不光是他,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抖,每双眼睛都不约而同地盯着那只可怕的公文包,谁知道那里又会飞出什么样的东西呢?
  “你翅膀硬了,要飞啦。你可真够财大气粗的,你报给我的数字只有十来万,而你在别人那里入股一次就有一百多万。你把我当成什么了?钱柜子?米袋子?还是伸手就可要得到钱的老爷子?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你着什么急呢,怕我明天就死了?”
  郭先生还想再继续说下去,一看坐在曾雄旁边的关芳,就收住了话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关芳,关芳吓得嘴唇都没了血色,嘴边的肌肉一个劲地蠕动着,就是说不出话来。
  “关芳呀关芳,你怎么也成了靠不住的人啦?”郭先生并不想听关芳说什么,自顾自地说下去,“你给我报的数字是八万,帮帮忙啦,我给了你二百万,折腾了一年多,账上就只有八万?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郭先生,美容生意很清淡的了。”
  “很清淡?既然如此,你还在观音桥新开了一家美容院,是不是搞错了?吃错了药了吗?我给你看一样东西。”郭先生再次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复印件,“营业执照,企业名称:芳芳美容院;法人:关芳。还要不要往下念呢?”
  这时候大家都明白了,为什么要切断与外界的联系,为什么要把大家都软禁在别墅里面,为什么……可惜现在即使是知道也为时晚矣。
  “哎哟,郭先生今天摆的是鸿门宴呀。”程敏实在是忍不住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你想要怎么办,他们还不是都听您的吗?”
  “你听吗?”
  “我什么时候不听您的了?”
  “一年以前你的资金周转不灵了,我一下子拿出八百万借给了你,时至今日,我需要钱了,你是怎么做的?让我看看,你报了多少?行,你程大老板是吃骨头都不吐渣呀,你给我报了一个空板,怎么,你把我的钱当成你锅里的龙虾了?你准备是清蒸,还是油焖呀?”
  “哎哟,你这么大的龙虾,哪个敢碰哟,我……”她本想再调侃几句,看见郭先生又一次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纸,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敢碰是吧?那好,就请你把股市里的五百万调出来先还我一笔吧。”
  “程姐的股票都被套住了,想调也调不出来呀。”王小山冒冒失失地插了一句。他大概根本就弄不明白这里面的深浅。
  “鬼扯,”郭先生一下子把那张纸甩到了王小山的脸上,“你又算是哪座庙里的和尚,你好好看看,你不识字吗?”
  程敏急忙推了王小山一把,接着转过身来,好言好语地劝慰道:“郭先生,您千万别生气,我明天就去调出来,再去从朋友那儿凑一凑,好歹凑出来个八百万还给您,这总行了吧?”
  郭先生最后把眼光落到了身旁的张济身上。
  “你为什么不说话?”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还何必要我说呢?”张济语气沉稳,与先前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太冷静了,冷静得郭先生都发不起火来。
  “你难道不想解释吗?”
  “我有什么可以解释的呢?”
  “是不好解释,因为你的动机能把他们吓死。你想挪用办事处账上的三千万去做短线期货。这也只有你想得出来,也只有你才有这个胆量,你确确实实是个人才。你的如意算盘,是快进快出,捞一把就走,对吧?”
  这一席话让所有的人为之动容,与张济相比,他们真是小巫见大巫了。但更让所有的人做梦都想不到的是,张济居然能稳坐泰山,没有显出一丝一毫的慌乱。
  “郭先生,其实是你糊涂了。你是见过大场面的,你要是换成我,不是肯定也会这样做的吗?”
  “你不仅有才,还有胆,到底是研究生呀。”郭先生又把手伸进了公文包里。
  张济拦阻他说:“郭先生,其实不必了,你干脆说你打算怎么办吧,何必费这么多周折呢?”
  “这回你可就猜错了。”郭先生又一次得意地笑了,他从公文包里掏出来的不是张济猜的什么材料,而是一个小瓶子。
  小瓶子里面盛满了黄褐色的液体。
  郭先生把小瓶子摆到自己的面前,拧开盖子,装腔作势地探身嗅了嗅,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盖好盖,阴森森地扫视着在座的人。
  “这是一瓶蝎毒,只要那么几滴,就可以让人到阴曹地府去报到。我平生最喜欢的就是毒蝎。”郭先生双眼兴奋地盯着眼前的蝎毒,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为什么呢?就因为它的毒刺长在尾巴上,多奇妙啊。它要比毒蛇造化大,蛇的毒液是从嘴里射出去的,容易防备,因为一般而言,正面攻击的效果往往都不会太好。而毒蝎则要高明得多,当你防备它的正面,自以为已经躲避开它的攻击的时候,它尾巴上的毒刺却可以出奇兵,一瞬之间置人于死地。”
  郭先生又意味深长地向四周巡视了一番。
  “这是什么意思呢?这叫后发制人。你不正面攻击我,你就可以平安无事。但你一旦按住了我的头,我尾巴上的刺就将要你好看。换点儿不太好听的吧,你不仁在前,就不要怪我不义在后。
  

[1] [2] [4]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