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定<SPS=1233>诗,也是年青时喜欢,到老不衰的。年青时爱他的惊才硕艳,吐语不凡,现在则更爱他那桀骜不驯要求解放的反抗精神。最近我读到钱昌照先生的《二别好诗》,说他生平喜爱定<SPS=1233>的诗和石涛的画,我在这点上,确也“有同好焉”。
外国文学作品我读得不多。四十年代翻译的俄国小说流行,果戈理的作品我比较读得多,但我更喜欢屠格涅夫,特别是他的《猎人日记》。记得巴金先生翻译过一本中篇小说,叫做《秋天里的春天》,似乎是一位东欧作家的作品,写一个青少年的寂寞心理,我觉得十分感人。这是我四十年代读过多次的小说。
我读书一直是杂乱无章的。解放前后,我都读了大量的笔记小说,解放前是为了消遣,解放后主要想从这些杂记中找有关中国美术史方面的零碎资料,我从中抄下数以万计的卡片。在风格方面,我特别喜欢《世说新语》、《洛阳伽蓝记》、《酉阳杂俎》、《梦溪笔谈》和《辍耕录》。由于笔记小说的浏览,培养了我对文史方面的兴趣。一九五○年以后,我为了搞中国美术史,自己搜集了相当一部分画史、画论、画家传记及诗文集,同时也有机会读到图书馆这一类的珍善本书。我自己的坏习惯是,借来的书倒是认真抓紧阅读,自藏的有时反倒束之高阁,不到要参考时很少去翻阅它。
解放以后,自然读马列主义的书,这方面我得老实交待,头十七年虽然有党的领导,让我们当干部的每人都要刻苦去读这方面的书,并且还脱产学习过多次,可是我总觉得我啃不进去,“政治经济学”这个名,词我就觉得怪别扭的;马克思主义到底是什么涵义?我也闹不清楚。十多年胡里胡涂,似乎已经披了件“马列主义外衣”了,但骨子里还是莫名其妙。幸亏一九六八年我被林、江一伙投进了“请室”①,我有七年认认真真的空闲时间,特别是后三年半,我所在的地方还可以有范围地借书,于是我就下决心阅读我唯一能借到的《马恩全集》和《列宁全集》,我通读了至少一半已经出版的译本《马恩全集》(特别是马克思和恩格斯的通信,使我感到很大兴趣)和五分之一的《列宁全集》。我现在总算比从前较多地懂得一点马列,那还要“感谢”那些坏蛋,因为不是在那种环境下,我是绝不会主动地去钻研、领会这些道理的。尽管领导上长期地、“耳提面命”我去学习这些主义和这些思想,而我自己也认为“很重要”,可是当我看到这么伟大神秘的几十本一套的大书(翻开一看,还有无数生疏的翻译名词),就已经望而生畏。直到现在,这两套伟大经典著作,不还是经常地、安静地躲在某些书房和客厅里“长眠”,从没有人去打扰惊动它们吗?
当然,如果我今后再不去接触这些著作,那么,仅有的那一点点“马列”,我也会逐渐忘光了的。不是吗?我现在已经忘了不少了。不过,对我印象较深的话,比如马克思自己常说的那句话:“我是人,人所有的一切我都无不具有”,我还是清楚记得的,而造神论者可能和我相反。
近几年,书刊杂志出得多了,这是好事,也是苦事。苦的是没有时间去逐一阅读,这样就更助长了我在读书方面的“游击作风”。这两天正在托人找《人到中年》,郁风又催着说《啊,父老兄弟!》非看不可。《管锥编》第一、二册还未看完,第三册又必须设法“抢购”,否则就买不到了。朱光潜先生翻译的《拉奥孔》你能不读?古籍出版社的一些影印善本如《赖古堂集》,也该去买了。美术方面,还有大量的新书和杂志出来,你都来不及摸一下。舒芜同志来,大夸黄裳同志的《陈圆圆》,于是嗑着瓜子津津有味地把它读完。……
请原谅,我还是无法说出“最”爱哪一本或哪一篇。
①《汉书·贾谊传》“造请室而请<SPS=1691>耳”,注“应劭曰:‘请室,请罪之室’”,后来作为监狱的代称。
我爱读的书(征文)
黄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