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有七十幅作品的《王冬龄书画集》中,只有十几幅可以称得上是比较纯正的“传统意味”的书法作品(当然这不只是一般的点缀,而更有一种特殊的意义,详说于后),大部分是具有探索性的非传统型作品。作者之所以给这个集子取名为“书画集”,是因为他把一些太“出格”的书法作品归在了“抽象画”一类,这是出于“自我保护”的考虑,他不愿意因为这些“出格”的作品惹起批评家们为究诘“什么是书法”而“战乱”频仍,这会扰乱他的内心平静,也会干扰他专心地继续探索。但我不得不为作者叹惋:他的巧饰并不成功,因为任何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是在书法与抽象画之间这块“飞地(enclave)”上冒险驰骋。冬龄先生太书生气,也过于多虑了,其实直名“书法集”,才更能显出探索者的形象,探索的步子走起来才更显得理直气壮。不过,不管怎样,我是把这个集子当作“书法集”而不作“书画集”看待的。
冬龄先生以几种迥的书法形象,或者说以其在不同的时空“环境”下寻索而得的书法“话语方式”呈现在他的这本集子里,固然可以让读者感到他的“话语方式”的新貌,但并不能简单地理解为“厚此薄彼”。说他相对于过去有了甚至是天翻地覆的改变,但不能轻易地说他对过去彻底地割断与放弃。那种不同的“话语方式”在我看来只能说明它们之间的不可替代性,而不是线性地你方唱罢我登场。把不同样式的作品放在一个集子里并不是为求一个集大成的效果,也不是寻求批评家裁判其各种方式探索的优劣,最重要的,我以为他是在告诉人们他在言说,他的那一系列的话语方式就是他对书法艺术的思考。任何试图在那些不同中强去裁判其是非曲直,试图在那些不同中演绎出他如何否定了过去而超越自己去向未来云云的简单的线性发展,都应该说是没有完全读懂冬龄的书法语言
最后要说的是,在这部集子里,我们所看到的冬龄先生在书法与抽象画之间这块“飞地”上的驰骋,使我们感到艺术门类间的“不可通约”性的律条稍稍松动,尽管这只是一种偿试的开始,但不能不说前途不可限量。那么冬龄先生的下一步以及将来会成什么样子呢?这是我们无法估计的,正如贡布里奇所说:“我不是先知,我不知艺术史将向哪发展,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向什么方向发展。”(转引自《图象与观念——范景中学术文选》,第111页)其实艺术原本就是最需要和最适于人类发挥自由创造力的领域,谁也不能掐算未来艺术的一切,我们只有拭目以待,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冬龄先生出版第二本书法图集的时候,我们会面对他更新型的“话语方式”而对书法艺术作一种完全不同于现在的关照了。
(《王冬龄书画集》,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一九九四年五月版,280元)
品书录
王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