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摇滚的争执从来是莫衷一是的。这一点,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摇滚诞生的那一天起就开始了——有人说,美国各主要城市私生子和人工流产数量的巨增与那些提倡不负责的性爱摇滚有着明确的关系,也有人说,摇滚之有别于古典艺术和一般意义上的大众音乐,恰在于它在道德上的反叛姿态和摇滚乐人的艺术革命意识,因而,摇滚乐在道德上的惊世骇俗无非是其“艺术革命”的一种极致表现而已;有人说,摇滚乐引发疯狂、骚乱、暴力和自我丧失,引发对生活和建设的意愿造成巨大损害的心理和感情变化,可也有人说,对于摇滚引发疯狂和骚乱的不求甚解使得它本身仅仅停留在了“仇恨”的水平之上,而仇恨一如狂热,也恰恰造成了毫无自我可言的大联合,同时,又因为它打着“理性”、“秩序”和“自我”的旗号,因此它比疯狂和骚乱本身更为邪恶,并且丝毫无助于人和社会的健康……这样看,摇滚就像是一崖绝壁,它挑逗着人类探究的欲望,同时,又毁灭着人类征服的自信。它的强烈的便于舞蹈的节奏,它的一般性的旋律与和声,它的宣泄青春与苦闷的内容以及它对个人号召力的张扬及其对现代录音技术以及唱片制作体系的反叛,在引发争议而外,还促使摇滚乐成为了流行文化的一个动态标本,一个两代人之间隔膜与疏离的象征。
显而易见的是,在我们这里,关于摇滚的隔膜和疏离有着比它的英美产地更大的雾水和空间。因而,虽然本书差强人意,多有激情过盛着力过猛之处,可依然展示出了作者那种奋然求解文化难题的个性和勇敢——而值得小心的地方也恰在于此:当得知我们这里某支摇滚乐队的吉他手还在面对观众的克制谨慎和文质彬彬不得不大吼“傻×,你们怎么不站起来”时,作者对于摇滚这样一种最富挑战性的文化现象终能“怒放”的乐观(也许仅仅是一种最为审慎的乐观)也就难免露出了不够可靠的急躁。全书的描述起始于摇滚之王埃尔维斯一九三五年的降生,终止于一九九三年美国发行“猫王”纪念邮票,作者为摇滚的坎坷历程画出了一个中国式的漂亮圆圈。可无论在英美还是在中国,就摇滚的实况而言,这圆圈真就能想画多圆就画多圆么?相比之下,全书正文最后一个颇为神似摇滚的“休止符”倒是让人心里更踏实一些,那就是:继续操练吧,摇滚!
(《伤花怒放:摇滚的被缚与抗争》,郝舫著,东方出版社一九九三年十二月版,9元)
品书录
黄集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