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7期

禽兽不如

作者:普显宏




  我几近休克,欲昏倒在地。我一想起我也会像黑牯一样被刀条脸这样残忍地杀害,尸首分离,四肢就免不了颤抖,心脏狂跳,虚汗淋漓。好在不大一会,黑牯的尸首就被陆陆续续到来的人们拿走了,这些鬼眯日眼的烂人,每一个都是鬼鬼祟祟的,一脸的奸商相,没有一个看着是顺眼的。
  刀条脸走过来,兴致很高的样子,“啪”地一巴掌拍在我的腚上,把我吓了一跳,我以为它解决完黑牯,现在要来解决我了。我痛苦地闭上眼睛,等待着刀条脸对我下手。可等了半天都没有动静,我慢慢睁开眼睛,才看见刀条脸隔着裤子捋了一下他的鸡巴,歪了下嘴后走进了旁边一间破旧的屋子。一定是下身不舒服了。
  刀条脸这天没有杀我,我比黑牯多活了一天,也就比黑牯多承受了一天的罪恶。 这一天,我在惊恐中度过,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第二天一早,刀条脸来牵我,我知道今天轮到他来屠杀我了,我才不会像黑牯那样温温顺顺任其摆布呢。我一动不动,熬红了一夜的牛眼就直盯着他的脸,刀条脸丑陋无比,像个晒瘪了的烂茄子,鼻梁陡削,颧骨尖突,肤色灰黯,印堂发黑,一脸倦意,眼角粘了几砣令我恶心的眼屎(他应该吃点牛黄解毒片或牛消炎片之类的凉药,可管用了),一看就知道刀条脸有烂病,可能是梅毒,也可能是淋病。
  也许我昨天就被刀条脸逼疯了,我看着刀条脸眼屎巴湫的脸,发出一声狂笑:“刀条脸,昨晚又熬夜了吧,看你没精打采,眼闭目苏没睡够觉的样子,是不是昨晚又找小姐去了,你们这些烂人,手里有了几个臭钱,就不知天高地厚,只会满世界找乐子!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简直是猪狗不如!”
  与黑牯一样,刀条脸十分野蛮地插了一根塑料管子到我胃里,接着就往里面灌水,哗啦哗啦流淌的污水,直冲我的胃壁,搅得我胃肠翻江倒海、苦胆四溢如水煎一般难受。我的痛苦如同黑牯的痛苦一样一幕幕再现眼前。我体内本能地发生了应急反应,肾上腺皮质激素成倍地释放出来。
  不知是我疯了,还是出于愤怒,我的情绪处在一种狂躁亢奋之中,无法平静。对于刀条脸的血腥残暴,我与黑牯都无能为力,我的愤怒我的疯狂使我从嘴里咕嘟咕嘟发出一串串恶毒的咒语:“来吧!刀条脸,狗日的,谁怕谁啊,别看你现在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样子,我要让你们这些人吃了我的牛干巴后燥热上火,虚火乱蹿,咽喉肿痛、满嘴燎泡、口腔溃疡、大便硬结、痔疮出血、淋病复发、梅毒不断;我要让你们这些人吃了我的牛油后得高血脂、高血压、高血糖、脂肪肝、糖尿病、冠心病、心肌梗死、脑卒中风、半身不遂折阳寿短命;我要让你们这些人吃了我的牛血、牛肝、牛肚后得胃癌、肝癌、胰腺癌、直肠癌、食道癌、口腔癌、鼻咽癌早一天丧命上西天去见阎王;我要让你们的女儿、你们的儿子或者你们的孙子、你们的孙女吃了我的牛肉后得性早熟、柯兴氏综合症、多毛症、满月脸、水牛背,丑陋无比,长大结婚后终身不孕不育断子绝孙无后代;我要让你们这些人吃了我的牛肉后得绦虫病、囊虫病、疯牛病、铅中毒、汞中毒、砷中毒、镉中毒、肉毒素中毒;害烂肠瘟、口蹄疫、O157、出血热、烂嘴壳,花光所有钱财都医不断根;我要让你们这些穿牛皮鞋的人脚趾上长出无名肿毒,脚底流脓,得甲沟炎、断趾、皲裂、足癣、灰趾甲、烂脚丫、静脉曲张、鸡眼、骨刺,痛不欲生,寸步难行;我要让那些系牛皮带的局长科长处长院长书记,还有俊男靓妞得烂脐眼、炭疽病、将军肚……像一只被牛踏着的癞蛤蟆,一身都是病。”
  刀条脸还在往我胃里猛灌污水,我的肚子已经大得不能再大,体内的压强已达到每平方厘米1.5千克。肾脏已被挤扁、肝脏已被挤破,心脏和肺腑已跑到了胸腔的尽头,接近五脏崩裂;直肠早就膨出了肛门之外,眼睛已被挤出了眼眶,凸出的眼球足有一只茶杯那么大,如果没有坚韧的眼球肌拉着的话,我的眼球弹飞出去,可以在刀条脸上打出一个鸡蛋大的坑,并让他青乌半个月。内脏的挤压,已迫使我无法呼吸,我呼呼呼地喘着粗气,接近窒息死亡的边缘。
  我见刀条脸手持一把两尺长的杀牛刀,一步一趋向我走来。狗日的,无所畏惧,脸不变色心不跳。来吧!痛快点,给我狠狠一刀,让我痛痛快快死得其所,你已经折腾我三个多小时了,就是古代盛行的极刑——五马分尸,也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也用不着承受这千刀万剐般的痛苦。
  刀条脸举起亮汪汪的尖刀,露出狰狞的面容,他眼球子翻了一下白,持刀的手往后一收,就积蓄起了力量,对准我的前胸,恶狠狠一刀子干了进去,锐器如箭冷冰冰穿过我的锁骨直达胸腔,痛彻心肺。我想着这下子我不消受多大的罪就可以安然死去了。可这狗日的刀条脸歹毒啊,他不戳我的心脏,而是去戳我的肺脏,疼得我龇牙咧嘴痛不欲生。没有流出多少血渍,却喷出一股热气,我膨胀的躯体由此瘪下去了一些。趁此机会,刀条脸又加大了灌水的力度。我终于明白:刀条脸不是在杀我,他还不想让我立马就死,而是要把我体内多余的气体排除,好注入更多的污水。狗日的刀条脸,你狗咬卵子,歹毒啊!狗日的刀条脸,你造孽啊!狗日的刀条脸,我遭罪呀!我的身体已进入到了一种麻木状态,已经感觉不到多大的疼痛(疼麻木了),但我心里却还有几分清醒。狗日的刀条脸,你不是人!你是灭绝人性的禽兽,你不让我好死,我也要让你不得好死。你们这些烂人,嘴巴就这么馋啊,长翅膀的除了飞机、卫星不吃,长两条腿的除了板凳、死人不吃,你们什么动物都敢吃。吃吃吃!总有那么一天,我要让你们自己吃进棺材,笑死活该。我想起了一句话: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统统报销。这是陈毅老总说的话没错吧?你就等着瞧吧,你们人类不善待我们这些动物,总有那么一天,你们都将会遭到报应、惩罚,不得好死!不信?你还敢不信?前不久传染性非典型肺炎该记得吧,搞得你们全国上下手忙脚乱,人心惶惶,又是隔离又是消毒,口罩戴了里三层外三层,隔离衣穿了一件又一件都不管用,有些人一睡下去就再也没有醒来。“非典”是从哪儿飞来的知道不?那果子狸或其它一些动物传染给你们人类的,你们别好了伤疤忘掉了疼哟;高致病性禽流感厉害不?全球爆发,死禽尸横遍野,呈千千万数,人得了死亡率比非典型肺炎还要高好几倍呢,从哪儿传染来的?是南来北往迁徒的候鸟传给鸡鹅,再由鸡鹅传染给你们人的!听说你们也拿注射器往鸡肉上注水,注半斤八两,你们心够黑的了,够缺德的了,那就让禽流感来报复你们吧!艾滋病知道不?超级癌症,人类的新瘟疫,短短几年时间,就传遍了全世界每一个角落,无药可救,传一人死一个,全球六千多万人得了这种瘟病,死亡人数比两次世界大战死亡的总人数还要多。艾滋病是从哪来的,你知道不?那是从非洲一种叫做狒狒的身上传染过来的,因为你们人类对狒狒不友好,残忍地猎杀狒狒,喜欢生吞活剥吃狒狒的血。疯牛病知道吧,就是发生在我们这些菜牛身上,闹得整个欧洲人心惶惶、使无数牛肉无法出口,只落得个焚烧、深埋下场,损失惨重的那种瘟疫,又叫克雅氏症,厉害不?我要让我的后代迟早一天在你杀牛的时候,给你莫明其妙地传染上这种怪病,让你痴毒呆傻,生不如死……
  狗日的,不耐烦跟你费口舌了,不信?不信你就等着瞧吧!你这么狠毒地对待我,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我何止是恨你,我要诅咒你,恶毒地咒你,用这个世界上最肮脏最粗俗的话咒你:“杀人犯、强奸犯、魔鬼、强盗、杂种、憨B、土匪、流氓、下三烂、害瘟病的、豺狼拖的、天杀的、雷劈的、没爹没娘教养的、小短命的、狗日的……”唉!这些骂人的话,对于你们这些烂人来说,简直就是太平淡无奇了,不足于平我心头之愤。倒是最后一个狗日的还有些分量。对了,“狗日的”这句话我还是有一次到河边喝水时听到的呢。那次我口渴得厉害到河边喝水,刚要低下头喝个饱,忽然从水中传来一声断喝:“狗日的!”我一愣,发现是一条小鱼在怒气冲冲地跟我说话。我说:“小鱼,你骂谁呢?”小鱼忙向我道歉:“对不起,牛哥!搞错了,我还以为他们又要拿电瓶来触我们了呢,他们一天天用鱼钩引诱我们丧命不说,还用苦葛藤来闹(毒)我们,用触鱼器来触我们,今天触,明天触,走了一拨又来一拨,分明是要把我们这些鱼类赶尽杀绝,让我们断子绝孙嘛!你说他们有多坏呀!我实在是太气愤了。”
  狗日的刀条脸还在往我的胃里灌水,灌一口,我就喘一小口气,气若游丝,苟延残喘,间歇中,我就骂出一句狗日的。虽然骂得有气无力,刀条脸也不一定能感受得到我的愤怒,但我依然在骂。我四肢沉重如铅,我的身躯已比在乡下的时候增重了40%以上,尾巴耷拉着,脑袋已进入昏昏沉沉的昏迷状态,但我还是力争站稳,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去,嘴里一遍遍吐出“狗日的”这三个字。
  我高昂的头颅终于支持不住,低垂了下来,我感到天旋地转,大地在颤抖,我的四肢在不停地左右摇摆,不堪重负的身体已经倾斜一边无法平衡。我看见了一口幽幽暗暗深不见底的洞穴,有一片缥缈的树叶正悠悠然向洞穴深处飘落。我就像一张比树叶大得多的白纸,立马就要跟着这片树叶一起掉入这个看不见底的深渊,我赶紧骂出了一句:“狗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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