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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仙境”在《长恨歌》中的审美意蕴

作者:付兴林




  面对杨贵妃的遭劫历难和唐玄宗的相思欲绝,读者那颗悬置的心怎样才能放下并获得踏实的感受呢?“仙是作为一种价值转换而成为悲剧意识的消解因素的。神仙世界是一个与现实世界根本不同的超现实世界。然而当现实世界的人把它作为一个确实存在的世界而相信的时候,它就对现实世界的人们发挥着作用和影响,神仙超世观念与执著于世的悲剧意识是对应的,它在本质上对悲剧意识有一种消解作用。”上述这段关于神仙世界对悲剧意识的消解作用的精辟论述告诉我们,神仙世界作为悲剧意识的消解因素要想发挥其消解功能,必须具备信仰和崇尚神仙之道的普遍社会基础。从我们前面的论述中可知,唐玄宗、杨贵妃以及唐代普通平民,均具有普遍而浓厚的道教情结,因而,神仙世界的消解功能所赖以生发的前提条件是充分完备的。我们知道,道教主要以求福免灾、长生久视、羽化登仙来赢得人心,以区别于肉体凡胎、多灾多难的另一个神秘却充满幸福的世界来吸引信徒。因此,当崇道的理由、目的深入人心的时候,它的抚慰人心、安顿灵魂的功能便自然运转。从白居易所创造的“蓬莱仙境”的实质意义来看,它更像是人间的皇宫在仙界的翻版,杨贵妃对未来的坚定憧憬更像是对往昔情爱生活的进一步放大、扩张、提升。所以,“蓬莱仙境”以其超越尘世的极乐性成为李杨互吐衷肠、交流爱意的一个理想场所,它使那根由唐玄宗坚守的爱情线再次与杨贵妃那失而重现的爱情线交汇并得以复原成粘连的状态。从这个角度看,“蓬莱仙境”将精神之恋抬升到凡间永难企及的高度,并成为安顿离情别绪的绝域佳境。也许,正是对“蓬莱仙境”的意义的灵透感悟,接受者焦虑的心态才得到了缓解,倾斜的心理才得到了平衡,不安的灵魂才得到了安顿。因此,不妨可以这么认为,采撷于民间传说的《长恨歌》中的“蓬莱仙境”,是白居易对普通接受者消解李、杨爱情悲剧意识的努力、创造的再努力、再创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长恨歌》中的杨贵妃由死而复生、复现于“蓬莱仙境”的奇迹,正是“情之至”的生动注脚。可以说,“蓬莱仙境”为人间至情的转化、深化、美化提供了最得体、最精彩的演绎舞台。尽管“蓬莱仙境”是现实中并不存在的虚设,但读者在受到这种“至情”的非凡力量震撼的同时,自然期待着有一处传爱、示爱的理想场所的出现。毫无疑问,正是接受者“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良好心愿,以及潜意识中“分久必合”“否极泰来”的“大团圆”审美期待,成为“蓬莱仙境”顺利诞生并发挥作用的最根本动因。
  综上所述,“蓬莱仙境”在《长恨歌》中的审美意蕴是丰富而深厚的,这正如孙昌武先生所指出的那样:“人世间破灭的爱情,只能在仙界延续;在仙界里,再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隔或破坏这真挚的爱情了。这样,在神仙世界里,人间的真情得到了寄托,爱情从而获得了永恒的生命。这虽然是虚幻的艺术幻想,但包含着对人生的肯定、对爱情的讴歌。从而,神仙传说不只给《长恨歌》增添了曲折、生动的情节,更丰富、深化了它的主题。如果缺少了这一部分,《长恨歌》也就全然失去了现在所具有的艺术魅力。”的确,也许我们谁也无法料想,缺少了“蓬莱仙境”情节的《长恨歌》会变成什么样子?它的兴发感动的力量是否仍会依旧、持久?
  本文系陕西理工学院专项科学研究基金项目,编号 SLG0402。
  
  作者简介:付兴林(1965- ),陕西勉县人,陕西理工学院中文系副教授,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古典文学研究。
  
  ①谢思炜.白居易集综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402.
  ②许道勋,赵克尧.唐玄宗传[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596.
  ③马歌东.日本白居易研究论文选[M].西安:三秦出版社,1995.159.
  ④刘日句.旧唐书•司马承祯传[M].北京:中华书局,1975.5128.
  ⑤刘日句.旧唐书•玄宗纪上[M].北京:中华书局,1975.199.
  ⑥张法.中国文化与悲剧意识[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7.199.
  ⑦汤显祖.牡丹亭•作者题词[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7.1.
  ⑧孙昌武.道教与唐代文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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