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应该这样无耻。这些话,不是革命党人应该说的。你存心在看戏,便不必同我谈这些。不过我劝你们要识些廉耻,有些气节,才配做一个人。
党一天一天糟下去,政治一天一天腐败下去,这是看戏的时候吗?你们尽力纠正些,还怕人砍了你的头吗?亮俦常常说:“中国人平均寿命,祇有三十五岁,我们活到现在这般年纪,不但过了头,而且转了弯了。”我今年五十多岁,死不为夭,便是你们今天死,也不该说短命了。’
两听我这么说,面面相觑,无精打彩的坐了一会,便走了。”
吴敬恒是支持蒋先生最力的一人,凡对蒋有异见或对立者,他尝以嬉笑怒骂的口吻,为文抨击,但他对胡汉民却从无此等表现。现在胡说他无耻,足见其对吴的鄙视。兹再引一事为例:民国二十二(一九三三)年十一月,“闽变”发生,吴在南京公开致胡一电说:
“香港探投胡展堂先生赐鉴:闽事弟以为绝对谣传,不意事果实现,且荒妄至于此极!陈友仁、徐谦、黄琪翔之徒,本不足责。而真如(陈铭枢)、任潮(李济琛)、憬然(蒋光鼐)等亦作贼,昏瞶极矣!谣传先生亦与有连,弟想事之荒谬,必不至此。务宜严绝,且加声讨,才不愧为总理信徒也。弟吴敬恒叩马(二十一日)。”
胡接电卽复以如下的电文:
“南京吴稚晖先生大鉴:马电诵悉。弟生平行事予天下人以共见,无劳注及。虽然,惟无瑕者可以责人,使今日无扶同卖国映民之辈,尽情肆恶,则十九路军亦何至铤而走险,甘弃其抗日剿共之历史,至于此极!故公等亦宜自省,而先有以谢国人也。卽复。胡汉民养(二十二日)。”
闲话带过,再入正文:
胡文续说:
“这几天,我读韩昌黎集,做了很多首‘读韩’诗。精神困疲,但还能支持。过了七天,木兰去找哲生(孙科),联同亮俦诸人去向介石说:‘胡先生这么病,不应该禁在汤山。万一不测,谁负得这个责任?还不如回到双龙巷住,外面也好看些。’第二天(三月八日),便由吴思豫、邵元冲诸人,把我押送了回来。这时可以看我的,祇有邵元冲、孔祥熙两人。亮俦、哲生诸人都不能来,或到门而不得入。一次,亮俦以司法院长的衔头,硬冲入来,谈了半小时才走。但从此以后,这些兵警,把双龙巷两头都堵塞起来,交通都断绝了。直到六月初,才许增多几个人来访问。
五月五日,南京召集所谓国民会议,这时,西南同志为反对军阀独裁,在广州召开中央执监委员非常会议,昭告中外,声罪致讨。内外要求恢复我自由的声浪,也一天高似一天。尤以海外各级党部──如美国、加拿大、古巴、南洋、欧洲……各地,函电纷驰,主张甚力。大概是五月一日,孔庸之(祥熙)来探问,一见面便问:
‘胡先生精神好些吗?’
‘没有什么。’
‘说起这些事,不由人不发气。但替胡先生想想,这类人算得甚么,不过是小孩子罢了。实在值不得同他们计较的。’庸之好象安慰我似的这么说。‘现在又想请胡先生出席国民会议,大概也说说罢了。’
五月四日,介石自已来,上了楼,握一握手,我坐在沙发上,介石便坐在我对面一张椅子上。
‘大家的意思,想请胡先生明天出席国民会议,胡先生可以允许吧?’沉默了三四分吞吞吐吐的说了这么一句。
‘我身体不大好,怕不能出席。’顿了一顿,我这样说。接着又说:
‘而且军警监视着,也不便出席,卽使出席,怕也不大好看吧!’
介石没作声,又沉默了三四分钟,起身辞行。我送他到楼梯旁。我说:‘不送了,你知道我是不能下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