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二十一日,日本外相内田康哉宣布:满蒙与中国以长城为界,热河省为“满洲国”之一部。并嗾使伪“满洲国”发表向热河进兵的声明。二十七日,日本陆相荒木贞夫在议会演说,公开表示将进攻热河。二月二十日,伪“满洲国”以张景惠为攻热总司令,张海鹏为前敌总指挥。二十二日,伪“满洲国”对中国发出通牒,要求热河省内驻军于二十四小时内撤退。二十三日,日本外务省向中国外交部提出备忘录,要求中国军队退出热河,划长城内外为中立区。我外交部严词驳斥。当晚,日本驻华使馆又派人向我外交部面递节略,谓进攻热河系根据“日满议定书”,要求我撤退热河军队。我外交部立予严词拒绝。这是敌方的一面。再看我们的一面:当热河方面的情况日趋紧张之际,军事委员会蒋委员长洞烛机先,电令张学良、汤玉麟全力防御,并作了如前所述的周密防署。
二月十一日,行政院代理院长宋子文,由南京到北平。十三日对新闻界发表谈话:日军如进攻热河,吾人将以全力抵抗。宋氏旋与张学良、张作相等,同到承德巡视。他在欢迎会中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说,要旨是决不放弃东北,决不放弃热河,纵令敌人占我首都,亦决无人肯作城下之盟。张学良、张作相、汤玉麟等也于同日发出通电;决心奋斗牺牲,复我河山。十九日,太原绥靖主任阎锡山发表谈话,表示与张学良一致抗日。军政部长何应钦发表谈话,我已忍无可忍,惟有武力自卫。
就以上敌我双方各种情况,我中枢和有关将领的坚决表示,以及部队兵力的部署来看,热河的攻防战,可能是一场激烈的搏斗。
然而事实并不尽然。
攻热(河)的日军主力为第六、第八师团、第十四混成旅团、骑兵第四旅团、及伪军李际春、张海鹏等部,先期已在绥中、锦县、通辽一带,集中完毕。二月二十三日,即以第八师团为中路,第六师团及伪军溅海鹏部为北路,第十四混成旅团及伪军丁强部为南路,兵分三路,发动总攻。北路指向开鲁、赤峰,中路指向北票、朝阳,南路指向凌南、凌源。由北而南,同左旋回,而以承德为作战目标。热河省主席兼第五军团司令汤玉麟,率部驻热(河)七年,初则首鼠两端,意存观望,拒绝援军入境。继而不战放弃开鲁、平泉、承德诸要地。孙魁元军在赤峰附近苦战,被迫退往热(河)、察(哈尔)边区山地。万福麟军团在凌源以南抵抗不支,退入冷口附近长城以内。张作相军团残部退喜峰口,王以哲军退古北口。日军于三月四日侵陷承德,乘势向长城各口进攻,各线情况危急。蒋委员长时在江西督剿共军,鉴于日军进迫无已,华北全局告警,乃于三月六日飞抵汉口,改乘专车北上,八日抵保定,行旌驻于专车,督师御侮。九日与宋子文、何应钦、张学良晤商大计。
国人以热河及长城之役,张学良、汤玉麟守土有责,未经力战,丧师失地,群情愤激,莫可言状。监察院俯顺舆情,对张学良、汤玉麟提出弹劾案,报请国民政府林主席并移送政务官惩戒委员会尽法惩治,以肃纲纪,而救国脉。张学良懔于“九一八事变”以来,有亏职守,备遭责难,乃是三月七日,电呈中央引咎辞职。九日在保定晋谒蒋委员长时,又复面申前情。蒋委员长当予同意,张氏即遵嘱在专车上亲递辞呈,并放十日发出辞职通电:
(衔略)均鉴:余父与余历以保持中国在东北之主权为己任,余父以身殉焉!迄余就任以后,仍本先父遗志,始终以巩固中央统一中国为职志,兢兢业业,未尝或渝。即如不顾日本之公开恫吓而易帜,辅导国民党在东北之活动,与夫民国十九年秋,余奉命入关,拥护中国统一。凡此种种,事实具在。盖余深信,惟健全政府,然后可以御外侮也。九一八之变方兴,余已卧病在平,初以为诉诸国联必主张公道。及乎日军侵热,余奉命守土,乃率师整旅,与敌周旋,接战以来,将士效命者,颇不乏人。无论事之成败,然部下之为国牺牲者已以万计矣!此次蒋公北来,会商之下,益觉余引咎辞职,即所以效忠党国巩固中央之最善方法,故毅然下野,以谢国人。惟眷念多年袍泽,东北之健儿,孰非国家之将士,十九年奉命率其入关,援助中央。于今国难未已,国土未复,无家可归者数万人。但盼中央熟察彼等劳苦,予以指导,并请社会人士加以援助。彼等为国为乡,皆抱热诚,应熟于东北情形,倘遇报国之机,加以使用,必得为收复东北之效命,遂其志愿,免于挑拨,余愿始足。并盼国人鉴余诚悃,谅余庸愚,虽愆尤丛脞,惟余本心只知为国,余皆不复计及也。张学良叩蒸(十日)。
国民政府立予照准,于三月十二日发表明令,以何应钦代行军事委员会北平分会委员长职权。原令如次:
北平政务委员会常务委员兼代军事委员会北平分会委员长张学良呈请辞职,应即准予免职。此令。
特派军政部部长何应钦兼代执行军事委员会北平分会委员长职权。此令。
主席林森
行政院院长 宋子文代
张学良是统率几十万大军,称雄一时的风云人物。现在视权位如敝屣,轻弃于旦夕之间,虽说是形势所迫,但其知止知退的精神和行动,在中国历史上并不多见,民国史上更属绝无仅有。他临行之前,谆告所属各将领,要他们一致服蒋委员长,拥护中央。天津大公报当时曾以题为“行矣张汉卿”的社评,为张叫屈,对张喝彩。认为热河之失,责不在张。并历数张氏爱国家识大体的美德。并说:“以拥众数十万之大军领袖,经保定车中一席谈,(按指蒋委员长与张晤谈于行旌专车上。)居然放下兵权,自请摆脱,又不可不谓非中国军界之一创例也。”大公报此一社评,出自该报总主笔名报人张季鸾的手笔,不失为持平之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