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显光在所着“蒋总统传”中说:
“此时,蒋总统对于盘踞延安(按,此说有误,其时延安尚在国军手中)的共匪业已停止用兵(按,剿共军事,仍在积极进行,某些地区纵有停滞,乃是一时一地的现象,谈不上是“停止用兵。”),欲藉此以统一全国,以应付卽将来临之对日战争,但不明眞相的作家竟谓国民政府对共匪之停战,系由西安事变时受张学良所迫胁。”
“事实上,在西安事变一年以前之民国二十四年,蒋总统已派其一位最亲信之同僚前往维也纳,作为他的私人代表,与俄国代表商议有无合力对抗日本侵略之可能,此举虽无结果,然亦足反映蒋总统在此时期的心情。他认识日本为我国最大的危险,甚至不惮考虑与所谓共党合作,以对付日本。”
董显光所说与俄国合作对抗日本与共党合作对付日本,原文中语焉不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们可在距今将近十年以前(民六六、一九七七年六月三十日)出版的“近代中国”季刊所载陈立夫写的“参加抗战准备工作之回忆”(以下简称“回忆”)一篇文章中寻出答案。他说:
“日本之侵华,日益加剧,其时外交部长系当时行政院长汪精卫兼任,其实际交涉工作,由次长唐有壬为之,零碎应付,日见其穷。一日余往谒汪,建议其本乎国父之理想提出远大之计画与日本洽商,至少可使转移日本军阀之目标,使之北进或南进而不西进,以减轻我国之压力,此乃吾人应有之当前外交政策,并推荐戴季陶先生以任其事,必要时余可助之。汪认为不可能,亦无意一试。余乃与先兄果夫详商,照此情形,中日战争,必不能免,则我方应如何与中共接洽,使之共同抗日,并使苏联不利用中日战争以助中共扩展。惟兹事体大,且须绝对保密,否则足以瓦解剿共军心,且足以使日寇侵略之加速,利未得而害先至,故必须请示蒋公得其许可而后进行。
“余于廿四年圣诞节前数日奉命去苏联,商谈对苏军事同盟,随行者为张冲同志,以其能说俄语也。……
“余向来未办理过外交工作,初次尝试,深感惶惑,蒋公授以机宜,知此一使命,须绝对保密,故均用化名之护照,余名李融清,张冲为江某(其化名不能记忆清楚矣)。圣诞节日乘德国邮船 Posdom 启程,同船有赴德上任之程天放大使及其随员,二等舱中则有曾经听过余在该校讲演之电雷学校毕业学生二十余人,去德进修者。由上海至马赛航程十余日,保密工作,几乎不可能。然终以计画周详而达成,惟一知晓余等在船上者为程天放大使,但亦不便与余等来往。由马赛搭车抵柏林,蛰居待命赴莫斯科,时希特勒当政,特工密布,卽蛰居亦不易,蒋公认为去苏时机未到,命去他国走走,惟随时与程大使以电讯联络,因之余与张冲得光观法国、瑞士、捷克、匈牙利、南斯拉夫及意大利等国,行动十分谨慎,以防遇到熟人,致泄漏事机。其间虽有数次惊险,幸未误事。在国内中央各种会议,报端未登载余出席之消息,已启外间疑窦,幸余书有亲笔信十数封,由内子从杭州邮寄南京亲友,告以在杭养病,隔数日寄出一封,故尚能应付保密。惟日本方面,首先放出试探之谣言,谓余被派赴苏,苏方对此消息至为害怕,恐轴心国家因此而早日动手,蒋公乃不得不改变计画,令余返国与苏大使鲍格莫洛夫在京交涉,余遂与张冲同志分途返国,以避外人耳目。余经奥国之维也纳、南斯拉夫而达希腊,渡海至海法(现以色列都城),再从‘甘如’搭荷兰 KLM 班机抵新加坡,再搭货轮去上海,不料该轮到达香港后,奉命先经日本装煤,抵埠幸未被日本海关上船之检查人员发现,否则余之使命。将被日本人暴露,解释不易矣。此一机密之冒险使命,将来有暇,可写成一短篇小说也。
“余出国已将三月,装病亦不宜太久,及时返国,亦所必需。返国后两事必须同时积极进行,以争取时间,一为与苏联鲍格莫洛夫大使进行交涉,二为与周恩来进行商谈。前者之目的在订两国军事同盟以应付日本之侵略,惟鲍大使于请示后,认为军事同盟仅对吾国有利,使日本不敢轻举妄动,惟一旦疯狂之日阀侵华事发,苏联亦必牵入战争,若德国乘机东侵,苏联仍将东西作战,且使苏联被侵之机会增加,殊为不安,故不愿考虑。余认为其理由亦尚充分,遂退一步要求订一互不侵犯条约,卽日本如侵华,苏联不得乘机直接或间接(指援共)侵华;日本如侵苏,我国亦不得联日以侵苏,如此则双方有利,此一原则,鲍大使于得到指示后,同意进行。惟乃绝对保密,经多次磋商,互不侵犯条约之文字,渐渐就绪。
“一切商量妥当后,廿六年八月廿一日由当时外交部长王宠惠与鲍大使签字,惟余未经参加,这一条约在抗战爆发后两个多月(九月廿二日),才公开宣布。”
以上所说,乃是国民政府与苏俄秘密洽交的一面。下面再谈国、共之间秘密接触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