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阔故事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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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游华山气氛轻松


  蒋先生也许觉得他对张学良的言态太严峻了,乃于十月二十四日,再度召见张氏,予以慰勉。因此,蒋先生于二十五日登临华山游览时,张学良、杨虎城、邵力子等要员多人随行,历时数日,气氛至为愉快。山路险峻,攀登很感吃力,蒋先生健步先行,跟在后面的人,距离往往拉大。其中几个胖子汗流浃背,常常落伍,张氏边行边讲笑话为大家解颐加油。陇海铁路局局长钱宗泽,气喘如牛的赶不上去,就高呼“火车到站了,要停下来加水,加煤。”蒋先生听见后就笑嘻嘻的暂停等候。山上住室,侍从人员把张学安排在蒋先生的隔壁。张学良在山顶跟同行者讲他与蒋先生隔屋而住的故事,颇饶意趣。他说:

  “老先生虽是日理万几,把全副精神都摆在公务方面,但却养成了早睡早起的良好习惯。我是一个年轻人的脾气,有时和你们谈心谈得高兴了,常常到深夜还没有睡意。到了早晨,有时候因睡得太迟也不能准时而起。我若回去晚了,又怕有脚步声惊动了老先生,每次都是摄手摄脚的,(他一面讲,一面还表演给大家看,样子颇为滑稽。)惟恐弄出声响。到了第二天早晨老先生起床了,隔了一会,我就听见他发出读书的声音,高声朗诵,(张说时,也学给大家听,像乡村老夫子念书一样,有腔有韵。)我一直想笑又不敢笑。因为老先生一读书,就使我想起当年老师给我请的那位‘绍兴老夫子’来了。“当我回到屋里睡觉时,最怕咳嗽声惊动了老先生,本来我没有咳嗽的毛病,但当我想起要防止咳嗽的时候,偏偏会觉得喉咙发痒,咳、咳、咳,打干腔,这个滋味很是难受。“有时你们有事要办,我却无处找人谈天,若去打扰老先生,我心里又有点不安,只好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寻找消遣之道。我这时候惟一的消遣法,是拿一盒火柴,把它用手轻轻的一弹,将满盒火柴散布一地,然后我再悄悄的站起来一根一根的把它拾了回来。等了一会瞄准了方向再弹出去,再拾回来,一直到疲劳上床睡觉为止。”

  以上是当时在场听讲故事的彭昭贤说出来的。看看那种情景,把张学良轻松活泼,对蒋先生恭敬亲切而又体贴的心境表露无余。想不到几天以后,他在洛阳又碰了那么一个大钉子。这除了他对于停止剿共,一致抗日的意见,一再向蒋先生絮絮叨叨,引起不快之外,还有另一重要原因,值得一提。

  原来中共为了加强对东北军的统战策动,曾经设了一个“东北军工作委员会”,派遣人员,潜伏工作,而以西安为基点。张学良的左右,又有一些左倾亲共份予,与之暗通声气,为其掩护。迨张学良自行出面,与中共有所接触后,中共的地下人员及其各方各种的同路人,以及形形色色的反动组织,都从四面八方跑到西安,展开活动,西安的容共气氛,为之日涨。政府派驻西安的情治人员,对此自然不能坐视,而要采取防范遏止的行动。在陕西省党部工作的中统负责人,先后于五、六月间,逮捕了潜伏在东北军中服务的中共党员宋黎,以及在张、杨下面策动联共抗日的郭增恺,并破获了中共陕西省党部的组织,逮捕其省委书记姚叔,和西安抗日救国会负责人陈克敏,“生死线”负责人王洪德等二十人。张学良目睹这般情报人员,不把他这位最高军事首长放在眼里,任意径行,未免难堪。尤其对于逮捕“东北军的职员”(按即中共党员宋黎)一事,对他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因而十分愤怒,皆派兵包围陕西省党部,搜查文卷档案。此事虽经邵力子出面,予以解决,张学良心中难免有些疙瘩。这就是前面他说“这批小鬼(意指特务人员)不知在委员长面前,说了我多少坏话。……”的由来。国民党中央党部的负责人,曾经把陕西省党部被包围搜查的事,向蒋先生有所报告。并于洛阳祝寿之时,重陈此事,张玉荪“华清池之旅”一文中,曾说:“当洛阳祝寿大会时,当时主持国民党党务的中心人物陈立夫先生,亦曾从南京赶到洛阳去参加祝寿。听说在祝寿大会之后,竭力呈述张在西安,包围省党部,搜查文卷档案,并下令捉拿特派员,藐视中央,目无法纪,阻碍党务之推行及发展,动摇整个国民党的基础,非严予惩诫不足以儆效尤。如果,委员长对此军阀余孽,隐忍不办,则只有通令全国各省,解散各级党部之一法。否则,党务工作人员,人人自危,谁敢担任。义正词严,颇使委员长感动。”

  大概上面所说的这一段话,太中肯也太严重,激起了蒋先生的盛怒。加上张学良把联共抗日的话,哓哓不休的一再渎陈,于是就对他严词斥责了。

  我们看罢上引的一些记述,深觉违背国策,与敌谋和,是多么严重的大事。张学良未向当局陈商,径行进行,已属大大的错误。事后既想对上陈述,便应争取时机,郑重其事的专诚报告。张氏不此之图,却想利用机会,就便进言,再三受阻,难毕其词,竟至沮丧绝望,自伤饮泣。其情虽不无可原,其行则过于狂悖疎失了。再从另一方面看,那时两广(广东、广西)问题,澈底解决,国家的统一局面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蒋先生的威望更提升了不少。当兹鼎盛之时,应具谦冲之量。政策固必须坚持,语态则不妨温和。庶能了解状况,沟通意见,面对问题,妥谋因应之道。那时东北军兵心不稳,张学良情切抗日,及其与中共有所接触,西北情势酝酿变化等征兆,蒋先生并非一无所知。他如能对张假以词色,听其倾述,温语譬解,善加开导,并将中央与共党洽和及有关抗日准备诸事,约略透露。则以张对他尊敬之诚,当会更加感激,益矢忠贞。可是蒋先生过于严峻,不稍假借,竟致张学良三番两次的不能尽其词。而且于洛阳祝寿的晨夕,跟阎锡山、张学良晤对于私室,集会于大众,一再说出那种严厉斥责的话。难怪张学良要沮丧绝望,日趋歧异了。即以东北军经费滞发一事而论,此乃张学良及所属官兵的切肤之痛,其一再面陈,当非得已。蒋先生统筹全局大计,至为勤劳,对此等事虽不遑躬予处理,但宜转饬有司,注意改善,何可责以烦琐,引致怨望。天下的祸患尝萌生于轻忽,也能消弭于无形,端赖当事者能够审察几微,把握分寸。居高位秉国钧掌大权者,能不慎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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