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阔故事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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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言受斥沮丧绝望


  “我说:‘我去山西做什么?’

  “他说:‘我派刘淮勇(曾任东北军炮兵团长)去向山西买炮,这么久搞不通,你去同我搞搞。还有我们回东北的事,你告诉阎先生,希望将来在蒋先生面前要支持我们。’

  “我说:‘这个阎先生会支持,他们的大同吃紧,有人帮忙,他一定同意。’

  “他说:‘还有我们假道山西,由陕西入山西,乘同蒲路车过太原到前线去,也请他答应。’他想了想,又说:‘我要亲赴太原见他,请他不要宣布,不要接我,保守秘密。’

  我想如果能使蒋先生同意抗日也很好,便答应他的请托。我说:‘我可替你帮忙,我去了太原又到西安来,再回北平恐怕日本人消息灵通知道了,不如带一个人回去,我把交涉结果写在纸上,让他带回来。’他很同意。

  “我离开西安时又见了张一面,便带一个秘书(山西人,二十多岁。)(编者按:李金洲,河北深县人,时年三十二岁。)赴太原。阎锡山虽然曾与我兵戎相见,但那是过去分分合合的事,他与赵戴文、朱绶光都是我士官同学,(按:赵戴文曾往日本东京宏文学院留学,非士官学校,戢记有误。可能那时阎、朱、战等同在士官,故与赵熟识。)同时我曾去山西收编过晋军(按指十九【一九三○】年中原大战后张派戢赴山西,收编晋军。)和他们处得不错,所以张汉卿派我去山西最合适。我到了太原,……头一天就去见赵戴文、朱绶光,连夜由他们陪同我去见阎先生,晚上十二点见到了,他很爽快都答应了。炮是因为零件缺乏,所以迟迟不能送去,很快就可配好。在蒋先生面前支持汉卿没问题,有什么要他说他都有说。要借道也没问题,准备把道路修好。汉卿要秘密来太原很欢迎,只派副官去接,绝不透露出来。我的任务顺利完成,把交涉结果写了信交给那秘书带回西安,十月二十日便经由石家庄回北平。

  “我到了北平对若干知友(东北老军官)讲张汉卿要打回东北,可能月底到南京祝寿向蒋先生请求。后来听说十月二十二日张去过太原,他有私人飞机,自己会驾驶,去太原再回西安是不成问题的。至于张、阎怎么讲,我就不知道了。”

  现在再接写李金洲的另一段话:

  “当二十五年委座在洛阳祝寿(按:是年十月三十一日,为蒋先生五秩华诞,全国盛大庆祝。)之前一日,阎百川主任偕随员多人乘包机飞抵西安,答拜张副司令太原之行也。……阎氏到达西安,……曾与张、杨作竟日之谈,当夜即联袂乘陇海路局特备之专车去洛阳。在祝寿典礼完成后,张、阎两氏实行诺言、联合晋谒委座长谈,讨论继续剿匪,抑停止内战一致对外。委座一再说明攘外必先安内之必要,共匪已成强弩之末,只要大家努力,短期内不难澈底消灭,永绝后患,态度正确而坚决。张氏对剿匪意志,业已动摇。而阎氏因晋绥西北部与共匪接壤,已被共匪渗入,不堪其扰。因此张、阎二氏亦反复申述其主张。最后激怒委座,厉色质问张、阎两氏说:‘你们只答复我一句话,是我该服从你们呢?还是你们该服从我?’张、阎两人一闻此言,知无可再说,只有表示当然服从委员长命令而退。建议未被采纳,张、阎二人颇感沮丧,晚饭后摒去随从在军校操场散步,曾作长谈,内容无从得知。及至事变(按即西安事变)后张副司令命作者以代表身份飞太原时,临上机前,告作者说:他(指阎氏)在洛阳和我晚间散步时,曾对我说:‘汉卿呀,看委员长态度,咱们不能再说话了,只有咱们自己以后看机会慢慢的做罢。’现在我已做了,看他怎么办?……”

  蒋先生于祝寿之夕跟张学良、阎锡山晤谈以后,大概对他们违背国策,哓哓不休的说法,虽经面斥,意犹未尽。所以于第二天阅兵后训话中,痛斥共匪为大汉奸,主张容共者,比殷汝耕还不如,(按:殷汝耕是受日本人扶植,在河北通县,组织伪冀东自治政府,宣布自治。是(山海)关内地区第一个建立的汉奸政权。)词色极为严厉。张学长在场聆训,受此棒喝,其感受自然“沮丧、绝望”了。

  写到这里,我想回头再说蒋先生在此稍前到西安时,跟张学良晤谈的一幕,以与洛阳斥责的情况参照。

  二十五(一九三六)年秋间,盘据(四)川、(西)康边区的共军张国焘、徐向前诸股,北窜入甘(肃)。毛泽东、彭德怀等部共军,也由峡(西)北窜甘(肃),与之配合行动。西北情势,顿形紧张。张学良率领高级幕僚人员,坐镇兰州,躬亲指挥。旋如蒋先生将来西安,他便逾返西安迎候。十月二十二日下午,蒋先生由南京飞抵西安,张学良、杨虎城、邵力子等党、政、军首长多人,群集西郊机场恭迎。时任陕西省党部委员、现住台北郊区的国大代表某先生告诉笔者:他当时站在恭迎的行列,目睹蒋先生步下飞机,面色凝重,开口先问“邵先生呢?”邵力子立即应声趋前,蒋先生与其交谈数语,即行驱车入城,穿街而过,径赴华清池行辕。对于伫立机旁的张学良、杨虎城等,未加理会。张、杨二人立即登车尾随而去。当时大家看见此一现象,颇觉诧异。

  这是一种说法。还有一种描述。

  奉派负责布置华清池行辕,住在其中料理诸事的励志社干事张玉荪,在所着“华清池之旅”(原载“传记文学”二十九卷第六期)一文中说:

  “……恭迎委座上车,直奔华清池。……张、杨也到了,先在钱主任(按侍从室主任钱大钧)处闲谈,准备晋谒。杨先被召见了,作礼貌上的寒暄,不久便离去了。然后,召见张副司令。那时天色已近傍晚。这次谈话,可能就初步展开了西安事变的端倪。

  “莅临西安的当天,在傍晚的天色中,委座接见张副司令。那时,委座已移座到卧室前,铺有石板的庭院中,坐的一张藤椅,可以仰望华清池后面历史上驰名的骊山。经过一阵寒暄,张即开始报告,语细不可闻,历时甚久。然后委座发言,似乎是询问,但声音很小,连近侍都听不见说些什么。然后,反复言谈,言语声音逐渐提高,四周疏疏落落站着的侍从和便衣卫士,本来都没有加以注意。那知,后来似乎张副司令有所争辩后,委员长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到这时候,侍从人员才开始紧张起来,言词也隐约的可辨了。只听见委员长的声音,愈来愈高昂,甚至可说是响遏云霄。连我们站在远处四周的人,都觉得有些战栗。我清晰的听到,最后的几句话,那是训示:

  ‘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我要叫你向东,你就应该向东,我要叫你往西,你就得往西。我要叫你去死,你就得去死!不要问为什么!这是命令!你是军人就应当服从。在前线,你叫士兵冲锋,他就得冲锋!你能容许他问为什么吗?你是军人,不准你问为什么,这是命令!’

  “这是第一次训话的尾声,谈话便告结束。当张退出来时,我追上他,陪他到钱主任处去休息。张见到钱主任时,他竟急不暇待的,有些像低吼似的说:‘这批小鬼(意指特务人员),不知在委员长面前,说了我多少坏话!你看,今天,委员长简直把我骂的狗血喷头!话没有讲完,就骂开了!叫我以后怎样再去和委员长见面!’当时主任竭力劝慰他,请他不要生气,事情总会慢慢的弄清楚的,不要焦急。坐定之后,主任还说:‘委员长向来的脾气,越是对一个人责骂,越是对这个人抱有无穷的希望,并予重用。要是一个没有希望的人,委员长又何必费这许多力气去责备他呢?千万不要去介意。你是委座最器重的人,不知不觉间就会爱之深而责之切了。一切慢慢来,好在委员长在西安,还要耽下来有若干时日里!这次时间比较要长些,一定有你解释的机会!’又说:‘我们刚刚到达华清池,委员长可能也有些累了,火气不免大一些,反正有的是时间,急什么!’经过一番安慰和劝解,空气便缓和下来了。张走时,我还送他到车边,替他开车门,张还向我摆手说‘再见’,可见得情绪已经安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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