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当日凌晨蒋先生闻惊走避的情形,他的贴身侍卫蒋孝镇(蒋先生的侄子)有如下说:
“事变当时,枪声一响,委座就起床了,因为天光还没有亮,所以就吩咐竺侍卫官培基,布置防守阵地,构成火网守住入口。……枪声紧密中,委座就在黑暗中摸索到东侧围墙边,想越墙而走,那知华清池的围墙,也是土墙,大雨时,从骊山上冲刷下来的水流,非常激湍,常会冲坏墙基,所以墙外必须挖掘深沟,以泄山洪,而在墙内观之,则墙高三五尺耳。因此向墙外跳时,用力不足,不能前扑,反而后仰,向后仰跌时,臀部先着地,脊椎骨必将互相撞击,伤及脊椎骨,甚至碎裂,疼痛万分。故委座脊椎骨受伤后,即无法起立。……委座跳墙时,由竺侍卫官掩护,爬在墙头打枪,谁知道墙外沟会那么深,一跳下去,便向后摔倒了,背部受了伤,皮鞋也摔掉了,我扶他起来,没有走路,黑暗中又找不到皮鞋,只好把我的皮鞋脱下来,给委员长穿。因为他受伤,由我背着上山。山路崎岖,满地荆棘,以致手脚都为蒺藜所刺伤,且剌尖深入皮肉。……及至山腰,天正黎明,晨光微熹,疲惫不堪,且手脚并用,刺伤益多,后至一山垭处,小事休息,张之卫队数度经过山垭附近,均未注意,后来搜山队上山,始加查询,知为委员长后,即立正敬礼,恭请下山。……”
再说张学良派人“迎请”的情形。
张学良对于此番“兵谏”任务的执行,考虑的相当周到而郑重。他最初拟派骑兵第六师师长白凤翔担任,因为白凤翔未曾贴近见过蒋先生,且对华清池内状况不大清楚,深恐慌乱中发生疏失,乃以白部奉派开往绥远抗日为借口,由张学良率同晋见蒋先生,表面上说是请训,实际上则是对蒋先生及行辕内部,作一眞切了解,俾能顺利“迎请”,免误大事。嗣后张学良几经审思,仍觉不妥。乃把他的亲信心腹唐君尧,远从甘肃平凉专机接来,畀以重任。
张学良于十二月十一日深夜,对所属将领作了最后交代,务须不发一枪一弹,和平达成迎请委员长的任务。指定骑兵第六师师长白凤翔,协助第一○五师师长刘多荃同行督导,唐君尧率同骑兵第六师团长刘贵五、警卫团第二营营长孙铭九(事变以后孙升任警卫团团长),负责执行。唐君尧当与孙铭九商定,选带该营第七连全体官兵,于十二日凌晨五时,由西安出动。白凤翔因故临时未去,刘多荃和唐君尧同乘一辆小轿车先行,刘贵五、孙铭九率同其它官兵跟着出发。刘、唐二人于五时三十分左右,即抵临潼,因天色未明,部队也未开到,他们就先上临潼县城的南城门楼上,观察等待,稍后,载运部队的大卡车,陆续到达,在接近临潼时,就将车灯一律熄灭,直驶到华清池大门口的空地上停放,官兵们纷纷下车,径向行辕行进。
华清池行辕的警卫,其外围都是张学良的警卫团担任,行辕背后的骊山上,张也派了高射炮兵一连,负责警戒。行辕门口、内卫及蒋先生的住屋,则由随护的宪兵四十人(宪兵原为八十人,一半留驻在临潼车站的专车上)及侍卫二十余人,分成三层,严密卫护。当孙铭九所带的运兵卡车到达停放,官兵们纷纷下车的时候,行辕大门守卫的宪兵,已生警觉,立卽大声喝止,那些执行任务的官兵并未理会,一齐蜂涌而上,冲向华清池大门。此时唐君尧业已飞步下城,亲临指挥。就在这一瞬间,大门口守卫的宪兵,发觉情势不妙,立即开枪拒止,孙营官兵也开枪还击。在这一片混乱冲突之中,虽未酿成重大的流血事件,但侍从室主任钱大钧受了轻伤,秘书萧乃华丧命,双方官兵伤亡者也有数十人,侍从室警卫组长蒋孝先(蒋先生的侄子),稍后也在离开行辕前赴临潼车站的途中被乱兵枪杀。
行辕守卫的宪兵及卫士,虽然拼命抗拒,终因众寡悬殊,无法制敌,终被乱兵冲了进去,在唐君尧呼号之下,双方乃告停火。随侍蒋先生的秘书萧赞育、葛武棨、兪国华、汪日章、毛庆祥及一干侍卫官兵二、三十人,(按萧、葛二人是黄埔一期毕业,在大陆历任军、政要职,以后分别当选立法委员及国大代表,追随政府来台,兪系现任行政院院长,汪、毛二人来台后,也皆各有表现。)都被逼聚于大门口的门房里,举着双手,挤成一团。其中穿著整齐的只有几个人,其它或只穿卫生衣裤,没穿外衣,或只穿上衣或外套,没穿外裤,显然是从睡被中惊醒逃出或被拉出。西北冬寒,又在凌晨,没有穿好衣服的人,冻的发抖,缩住一堆,眞是狼狈不堪。
唐君尧进入华清池,走到东侧一条曲径时,昏暗中发觉钱大钧受了伤,当卽派人把他送往西安医治。随即赶入蒋先生的住屋,只见有人正在乱翻东西,屋内一片纷乱。却不见蒋先生的踪影,他一惊非同小可,立卽派人四出搜寻。同时收拾散乱的文件,最使他注意的是蒋先生的日记和一份对日抗战的计画。那个计画上写着:
抗日最高统帅蒋委员长
第一方面军蒋委员长(兼)
第二方面军张学良
第三方面军冯玉祥
第四方面军阎锡山
第五方面军何应钦
第六方面军李宗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