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获悉委员长已经离西安到洛阳时,陈布雷即刻对我和翁文灏(按:翁时任行政院秘书长)说:我们应该为他准备一份文告,公开事变真相。我倡议翁与我合拟一份,陈也拟一份,然后我们交换研究一下。二十六日,也就是委员长从洛阳飞京那天,我们三人在一起会商,通过了一份文告稿。我们决定将文稿呈给委员长核可后发表。出我们意料的,当我们在机场接他的时候,他却先将一份文稿交给陈布雷,那是他在飞机上用自来水笔写就的。他要陈布雷将文告稿给我和翁文灏看一下然后发表。我认为他此举是在显示他离西安抵南京后迅即完全掌握情况,知道如何处理。使人了解一时的混乱与纷扰已成过去。”
一、书面谈话:
“余今日因乘机震荡,略感疲乏。余对西安事变之见解,已见于今日发表之在西安对张、杨二人之训话中,现在一切均应听中央之决定。余身为统帅,率导无方,至生此事变,深觉负疚。对事变中被难同志及死事官兵,更觉悲怆,难以为怀。幸中枢主持得宜,全国军政当局竭尽职责,使国家安定如常,实深感幸。而在事变中海内外同胞同志之热烈关注,与各友邦朝野及世界舆论之一致关切,尤使余感念不置。”
二、致海内外同胞同志电:
“南京侨务委员会转海外各地侨胞及同志、各省市党部、各省市政府转各地同胞同志公鉴:两周以来,承各地同胞同志,热烈垂注,无限感动。自维精诚未洽,教导未周,致国家有此非常之变乱,以增我同胞之忧。内省职责,负疚殊深。应对我中央及全国同胞引咎。自经此次事变,我全国同胞,一致爱护国家之热诚,已显示伟大无比之力量。此种伟力,在今日为奠定危局之主因,在将来必为我民族复兴成功之保障。此则中正愧疚之余,意望共同努力为幸。”
蒋先生书面谈话中所提“对张杨之训词”,的确是一篇文正词严十足显示其浩然正气的好文章,原文如下:
蒋委员长对张杨训词 蒋夫人笔记──民国二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此次西安事变,实为中国五千年历史绝续之所关,亦为中华民族人格高下之分野,不仅有关中国之存亡而已。今日尔等既以国家大局为重,决心送余同京,亦不再强勉我有任何签字与下令之非分举动,且并无任何特殊之要求,此不仅我中华民国转危为安之良机,实为中华民族人格与文化高尚之表现。中国自来以知过必改为君子。此次事变,得此结果,实由于尔等勇于改过,足为我民族前途增进无限之光明。以尔等之人格与精神,能受余此次精神之感召,尚不媿为我之部下。尔等所受之感应,尚能如此迅速,则其它之人更可知矣。尔等过去受反动派以煽惑,以为余待人不分或对革命不诚。现在余一年以来之日记,约有六万余言,两月来之公私文电及手拟稿件,亦不下四五万言,此外余手草之各种建国计划及内政、外交、军事、财政、教育等各种政策与方案,总共不下十余万言,尔等均已寓目。在此十余万言中,尔等必已详细检阅;其中是否有二三二字不为国家而为自私?是否有一丝一毫不诚不实自欺欺人之事?余自兴学带兵以来,对部下与学生训话时,尝以二语教人,尔等亦必闻知。此二语者,即:(一)余如有丝毫自私自利而不为国家与民众之心,则无论何人可视我为国家之罪人,即人人可得而杀我;(二)如余之言行稍有不诚不实,虚伪欺妄,而不为革命与主义着想,则任何部下,皆可视我为敌人,即无论何时可以杀余。此二语为余平时所以教部下者。今余之日记及文电等,均在尔等手中,是否其中可觅取一言一字足为余革命罪状者?如果有之,则余此刻尚在西安,尔等仍旧可以照余所训示之言,将余枪决。余于今益信平日之所以教人者,自己能实践笃行,无论对上树下,觉无丝毫媿怍也,以言此次事变之责任,当然尔等二人应负其责,但论究其原因,余自己亦应当负责。余平日一心为国,一心以为精诚与教令可以贯澈于部下,绝不重视个人之安全,防范太不周密,起居行动太简单、太轻便、太疏忽,遂以引起反动派煽动军队乘机构害之祸心。天下事一切均有造因,此次事变之造因,即由我自己疏忽而起,以致发生如此毁法荡纪之事,使中枢忧劳,人民不安,国家受其损失。抚躬自问,实无以对党国,无以对人民,不能不向中央与国民引咎请罪。须知国家不能没有法律与纲纪,尔等二人是直接带兵之将官,当然应负责任,应听中央之裁处;但余已明了尔等实系中反动派之宣传,误以余之诚意为恶意,而作此非常之变乱。尔等在事变之始,即已自认为鲁莽灭裂贻祸国家之举动,深表忏悔,现在尔等已自知受反动派之宣传,如我对尔等不仅无恶意,而且时加爱护,业已确实觉悟,而愿送余同京。余平日教诲部队,常谓部下不好,即系上官不好,要罚部下,应先罚上官。余身为统帅,教育不良,使部下有此蔑法坏纪之事,余当然应先负责,向中央引咎请罪,并以尔等悔悟之意呈于中央。尔等此次觉悟尚早,事变得免延长扩大,中央当能逾格宽大也。尔等对于部下应告以此次事变受反动派煽惑之经过,以及余只知有国不知其它之态度,切实安慰彼等,使彼等不因中央处置而有所恐慌,余平日教人以‘明礼义、知廉耻、负责任、守纪律’四语;上官对部下教率无方,即应负责。故此次事变,余愿以上官资格负责;尔等应听中央之裁处,而尔等之部下则不必恐慌也。吾人无论何时应视国家之生存高于一切;应认定国家必须生存,个人不足计较;尤须知人格必须保全,民族乃有基础。故吾人之生命可以牺牲,而国家之法律纲纪不能迁就,身体可以受束缚,而精神之自由绝不能受束缚。余对中央与国家之责任,余一息尚存,决不敢丝毫推诿或放弃。尔等屡次要求余签字与下令,余始终拒绝,以人格事大,生死事小也。余之言行,不仅要垂于后世,且欲以事实示尔等,使尔等亦知人格之重要基于一切。余当时屡言:如余在西安允许尔等,签署只字于尔等之要求,则国家等于灭亡;盖余为代表中华民国四万万人之人格,如余为部下威力所屈,临难求免,则余之人格扫地,即等于中华民族之人格扫地以尽。无论个人与国家民族,如人格丧失,则虽生犹死,虽存必亡。余平时即以‘明礼义、知廉耻、负责任、守纪律’之四语宣告国民,视为救国唯一之要道,当然应不惜任何牺牲,而维持人格与发扬正气;断不能行不顾言,使我部下与民众无所适从,而陷国家于灭亡。自经此次事变,尔等应得到一确实之教训,尔等必须知人格重于一切,国家利益重于一切。错误应坦白承认,过失应切实悔改,责任应明白担负,并应以此意告之部下也。总理昔日训示吾人,必须恢复民族道德,方可以挽救民族;所谓信义和平,均系民族至要道德。于向来所自勉者,即‘言必信,行必果’二语。凡与国家民族有利益者,余决不有私豪自私之心,且无不可以采纳,亦无不可以实行。中央数年以来之政策方针,亦唯在和平统一,培养国力,团结人心,不忍毁损民族之力量。故此次事变,尔等将余留居西安,则引起战事之责任,即应由尔等毁坏纲纪之举动负之。现在尔等既表示悔悟,则余可请求中央;中央必仍本爱惜国力之精神,自有妥善处置,以挽救国家之危机也。总之,现在国家形势及余救国苦心,尔等均已明了;余生平作事,唯以国家之存亡与革命成败为前提,绝不计及个人之恩怨,更无任何生死利害得失之心。且余亲爱总理宽大仁恕之教训,全以亲受精诚为处世之道,绝不为过分之追求。此次尔等悔悟之速,足见尚知以国家为重。如此,即应绝对服从中央命令,一切唯中央之决定是从,而共同挽救我垂危之国运,此即所谓转祸为福之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