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阔故事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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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下囚又成座上客


  “……(二十七日)晨,刘多荃、米春霖,来催动身。甫起床,杨虎城亦来,略进早点,卽乘车出发,杨虎城陪陈辞修,东北军高级将领全体分别陪乘,冰雪满街,行人稀少,军队警戒严密异常,抵机场军乐大作,仪队一团致敬,两军军师长,总部处长以上及杨虎城夫人与所有将领多人,均在机场候送,纷纷照相,握手辞别。飞机早已准备,我们上机后卽起飞,军乐声中;仪队敬礼,送行者挥巾,十分热烈,至此才算真正脱离虎口,共庆再生。我们乘的是欧亚航空公司巨型机,我夫妇、陈武鸣夫妇、蒋雨岩、蒋百里、陈辞修、陈雪轩、卫俊如、钱慕尹、朱一民、李子宽、邵存诚、蒋孝镇、西北剿总科长周文章临时抢上飞机,共十五人。另侍从人员均乘福特巨型机随后起飞,飞机在西安上空低飞三匝然后东行。机上秩序立乱,百里师、朱一民、我夫妇在吸烟室,雪轩、武鸣时时往来,辞修喜开玩笑,用扑克牌捉乌龟戏,朱一民说一出潼关重见天日,百里师口吟打油诗,皆以雪轩为中心,当然有人不懂含义不得不加以解释。原诗如下:

  ‘恭喜陈雪轩,意外结良缘,一凑成三对(当我们由西京招待所移住仁寿里,第一次上车,我夫妇一车,武鸣夫妇一车,雪轩一车,武鸣家女仆在旁临时推上雪轩车,楼上看的人笑说雪轩也成了一对),同居竟十天,纷纷叫老四(雪轩曾在陆军中学任教,我夫妇、武鸣夫妇称之为老师,每天老师之声不断,雪轩反叫我们为老五,因师四同音也),件件卖铜钿(十二日拘禁于招待所大厅,纷纷集合一小桌周围小声谈话,暂时忘忧,雪师拿出纸烟一盒分吸,笑曰:五元钱一支,又因一切对象被搜洗一空,仅雪师有剃刀一柄,有人借用亦说五元一借,故曰件件卖铜钿),我是证婚者,媒钱要十千。’一时传观,轰动全机。”

  当杨虎城把张学良拍来释放各要员的电报转示东北军的将领时,其中少壮派力主以中央要员作质,换张学良回来,张一日不归,中央要员一日不放。他们于二十六日漏夜开会讨论,争执的至为激烈,王以哲愤怒的拍桌子说:“副司令的电报命令,谁不服从就宰谁。”因此极度不欢而散。少壮派中以孙铭九为首,王以哲等恐怕他们有不轨行动,所以当夜对仁寿里特别戒备,严密保护。在此重要关头,杨虎城费尽周折,与东北军高级稳健的将领获致协议,各要员乃得度过危机,于二十七日上午离陕飞京。杨虎城亲往送行后,立卽分电南京报告:

  一、“卽到。南京蒋委员长钧鉴:x密。雨岩、雪轩、一民、百里、慕尹、辞修、武鸣、武樵、俊如及邵存诚、蒋孝镇,于今晨九时三刻乘欧亚机飞京。晏殿翘、李子宽,定十一时另乘欧航机飞京。谨闻。职杨虎城叩感印。”

  按有关文、电的人名,批注如下:

  雨岩——蒋作宾,时任内政部部长

  雪轩——陈调元,时任军事参议院院长

  一民——朱绍良,时任驻甘绥靖主任兼甘肃省政府主席

  百里——蒋百里,时由欧洲各国访问归来

  慕尹——钱大钧,时任军委会委员长侍从室主任

  辞修——陈诚,时任军政部次长,另兼好几个军事要职

  武鸣—─陈继承,时任预鄂陕边区绥靖主任

  武樵──万耀煌,时任第二十五军军长

  俊如──卫立煌,时任徐海绥靖分区司令

  二、“南京军委会译转陈布雷先生勋鉴:X密,咸电诵悉。辞修、慕尹及委座侍从室各职员,均于本早分乘飞机火车遄返矣。特复。弟杨虎城叩感印。”

  这样一来,张学良心目中的重要筹码和中央的最大顾虑,便告消失。对于张学良的处置及西北大局的善后安排,产生了截然不同的影响。

  同日,杨虎城上电蒋先生,负疚请罪,中有“凡所主张,均邀采纳”之语。原文如次:

  “特急。南京委员长蒋钧鉴:宥亥电奉悉,闘密。钧座元旋京师,下怀至慰,文日之举,自维鲁莽,诚自钧训,抚衷自问,负疚滋深,荷蒙钧座略迹原心,察其赤诚,凡所主张,均邀采纳,此实国家民族前途无疆之庥,虎城愿束身司败,听候惩处,谨贡丹忱,伏乞垂察。职杨虎城叩,感厅机印。”

  同日,西安发行的“解放日报”,发表消息说:蒋委员长离陕前已接受张、杨之条件,并于起飞之前,示杨虎城以六项允诺,其中一项系“将西北交张、杨负责。”

  就此看来,此时杨虎城的心境,堪称跟张学良一样,一方面“负疚滋深,……听候惩处。”一方面寄望中央实践其诺言。所以他才遵从张学良的电示,立卽把留陕的中央要员全部释放。可是有关杨虎城电中所说“凡所主张,均邀采纳”及西安报纸所登“蒋委员长离陕前已接受张、杨条件”的说法,蒋先生未作任何反应,蒋夫人、宋子文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有蒋鼎文曾以见证人身份,于十二月三十一日在上海发表谈话,予以否认。他郑重说明:

  “蒋委员长此次被困西安,非特有损领袖之尊严,抑且我国数年以来在国际所争得之荣誉,亦一旦毁灭殆尽。余等在西安与张学良会晤,数数进告,我人非特急须恢复领袖之尊严,更须谋增加领袖之尊严。我人非特急须恢复国家在国际上之荣誉,更须增加国家在国际上之荣誉。是故任何条件,绝对不谈,故委座之出险,绝无只字之遗留,亦无片言之承诺。”

  蒋鼎文的这番说词,现在看起来可以说没有什么意义。因为解决西安事变最后商谈的情形,只有蒋先生、蒋夫人、宋子文、张学良、杨虎城、周恩来知道,他人皆未与闻。蒋鼎文那时不在西安,当然更无所知。不过有关西安事变及其解决的内幕,国人皆被蒙在鼓里,蒋鼎文这番话,当时或可起点澄清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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