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概要:
张学良幽居一生,现届望九高龄,仍在台北郊区,自我设限,度其余生。
杨虎城于抗战发生后,奉准回国,即被拘禁,最后与他一起禁住的一对儿女(杨妻谢葆真已在拘禁中病故),以及秘书宋绮云夫妇和其幼儿等大小六口,同被杀戮。
欲明详情,且说从头。
我所根据的资料,绝大部份是奉派“管束”张学良,和监管杨虎城的好几位军统局人员的亲历记述,有些则是参与其事或有关者的回忆。文献有征,当非虚枉。
张学良于二十五(一九三六)年十二月二十六日下午,与宋子文同乘其自用专机。紧随蒋先生之后,由洛阳飞抵南京,由宋招待住在北极阁宋的公馆。他在宋公馆住了六天,当时随从秘书、副官、卫士等共有十一人,行动自由,气势仍在。宾客临门的虽然无几,但并不特别冷落。他也常出去拜客,每次出门共有四辆座车,张同他自己的随从共乘两辆,南京警察听和军统局派来的人员各乘一辆。可是三天以后,羁留西安的中央军政要员,被释回(南)京,张氏的处境便有明显的转变。十二月三十一日,他应召由宋子文陪行,到军事委员会接受审讯。他的随从在外边等候,即被宪兵第二团派兵缴械。张氏应讯完毕,黯然而出,被送往太平门外业已腾空的孔祥熙公馆居住,安排在二楼一间陈设华美的房中。从这天起,他就从暗中监视变为公开囚禁,由军统局及宪兵司令部,共同执行“管束”。军统局方面是出该局书记周伟龙(又名周道三)负责,派有军统局特务队队员十五人,由王芳南任组长。宪兵司令都方面是由警务处处长丁昌负责,实际上是由该部中校处员欧阳湘,带领宪兵特高组组员七人及宪兵一排,担任警卫。张氏住屋门口、楼梯口,均有卫兵站岗,楼下周围设有游动哨,大门外更有卫兵驻守。在这样严密“管束”之下,张学良孤身独处,情绪极坏,成天一言不发,蒙头大睡,送去的菜饭也吃的很少。除了负有特别任务的如戴笠等人可以自由出入,奉派照料的励志社总干事黄仁霖,每天可去看他一次,以及对西北善后问题的处理,向张氏有商洽必要的二,三军政大员以外,任何人都不能去看他。张的四弟学思(原名学诗),时在中央军校第十期受训,曾到孔公馆求见乃兄,亦被警卫严拒,张学思站在门口,满含泪水的呆立一个多钟头。终被劝促的怅然而去。说起来简直是个笑话,在房门口负责监视的人员,发现张在睡觉时把身上穿的一件背心,脱下来垫在床上,身子就躺在上面,便认为那件背心里一定藏有什么秘密,但又不敢公然去检查。于是就由受过特殊训练的宪兵特高组一名组员,趁张熟睡翻身时进去检查,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却把张惊醒,非常不高兴,大声说:“你们真缺德,真缺德。”这就是张被囚禁后所讲的第一句话,可见他心中的抑郁与愤懑。
张学良在孔公馆住了两个礼拜,消息虽然封锁,总难长久隐瞒,当局为了减少麻烦,便决定把他移住奉化溪口。二十六(一九三七)年元月十三日,军统局刘乙光等四人,伴送张学良乘坐专机,由南京飞往杭州,再转溪口,其余的人都乘汽车赶去。张到溪口先在武岭学校住了两天,旋移居雪窦山中国旅行社招待所,从此“管束”张学良的责任,即由军统局单独肩负。它们成立了一个专责组织,称为“张学良先生招待所”,执行此一任务的人员称为“军统局派驻张学良先生招待所特务队”,队长是刘乙光,对外的名称是秘书,当时的官阶是中校。他把张学良由大陆各地一直“管束”到台湾,做事认真,极着绩效,戴笠对他甚为倚重,也蒙蒋先生赏识,有时可以直接向蒋报告请示。特务队队长之下,有队附许建业及事务员、副官、队员等三十人,以后曾送有调整。他们区分为四个小组,各负不同的工作。并派值班人员将张的一言一行及生活状况,详细记载,向上报告。另有一个宪兵连,担任全部警卫。
雪窦山是我国著名的名胜之一,风景幽美,游客众多。中国旅行社招待所建筑宽敞,设备良好,内有房间十几个,全被军统局包下来,专供张学良及担任“管束”的主要人员住用,其余队员及宪兵连,都住在距离招待所五百公尺的雪窦寺。刘乙光和张同住二楼,隔室而居,张的住室、饭厅、前门、后门,都布置有监视的人,旅行社门口,有卫兵站岗,并有游动步哨。雪窦山山麓原有一座亭子,名“入山亭”,是登上雪窦山的惟一要道,也由特务队便衣人员及宪兵驻守,对于登山游客,加强盘查。原来游人众多的雪窦山,就逐渐冷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