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钟过后,第二部汽车也过了江,向“戴公祠”急驶而去。到达“戴公祠”的时间是午夜十一点多钟。杨虎城走下汽车,张鹄即告诉他说,准备在这里住两天,一方面等蒋先生接见,另一方面等待到台湾的飞机。接着,在张鹄的带引下,他们走进了“戴公祠”。杨虎城的儿子拯中,双手捧着盛满他母亲的骨灰箱子紧跟在后面。这一年,他才十七、八岁,但是头发已经花白。这时早已监视着他们的杨进兴、熊祥等人,怕杨拯中有所反抗,所以决定分别在不同房间同时向他们下手。当杨拯中走上石级,步入正房的一间卧室时,杨进兴从后迅速以必首刺入他的腰间,他惨叫了一声:“爸!”还来不及挣扎就倒了下来。这时走在前面的杨虎城已知有异,正想转回头来看一看,但是说时迟,那时快,经验丰富的执行者已把刺刀刺进了他的腹部。杨虎城挣扎了几下,也倒了下来。
杨虎城倒下来后不久后,从贵阳来的第三辆汽车也到了“戴公祠”。这时除了杨的两位副官在过江后已被带往“戴公祠”坡下汽车间,宋绮云夫妇及两个小孩都先后下了车,本来毛人凤也想把阎继明和张醒民两位副官一起杀掉的。但是周养浩极力反对,他认为阎、张两人是无辜的,如果说他们对上司尽忠,那也是应该的,不是他们的过错。毛人凤勉强同意了周的意见,所以车子过江以后秘密把他们押往渣滓洞监狱。特务们哄骗他们说,毛人凤想要了解杨将军的生活情况,好向上边报告,所以要先见见他们两位。但是他们始终逃不了死亡的厄运,在后来重庆沦陷时也都被杀,未能幸免。
再说宋绮云夫妇和两个不足十岁的小孩子下车之后,跟着就被带往一间警卫室。一进门口,两把早已等待在那里的匕首,先把宋氏夫妇逼向墙角,立即刺杀。两个小孩突然被这种可怕局面吓呆,一名行刑人一个箭步向前,两个小孩也呱的惨叫了一声,终于在血泊中结束了他们的生命。两个小孩是杨虎城的八岁小女儿,和秘书宋绮云夫妇的儿子(也是在囚禁中生的)不到十岁的宋振中。
杨虎城和杨拯中的尸体被埋入花园的一座花台里。执行人员为了保守秘密不易使人辨认,还用镪水淋了他们的面部。宋绮云夫妇和两个小孩的尸体也被埋在附近。这一天,是民国三十八(一九四九)年九月六日午夜十二时半。杨虎城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执行此一任务的六个人,除杨进兴外,其余五人后来都被专机送往台湾。而策划此一行动的主要份子徐远举和周养浩,却因尚有未完成的任务继续进行,未能及时离开。直到是年十一月三十日重庆易手的当天,他们二人才同机飞往成都,次日转飞昆明,被临阵变节的云南省主席卢汉扣押,成为中共的俘虏,在北平战犯管理所关了二十多年。徐远举于民国六十二(一九七三)年病故,稍后周养浩也被释放离开大陆。本文所引述杨虎城最后被杀的经过,大部份就是周养浩在海外发表专文所说的。
重庆沦陷后,中共从未及撤离的保密局人员口中,得知杨虎城被杀及埋尸的真相,就把杨的尸体掘出,运回陜西。三十九(一九五○)年二月,安葬于西安以南的韦曲少陵原,同时在西安举行颇为隆重的追悼大会。以后又给杨虎城绘制了一张很大的相片,挂在西安市中心的鼓楼上面,今犹存在。
关于杨虎城之死,有人曾有一种绝不正确的恶意传说:蒋先生每次失势下野,就要杀人以泄愤消气。如民国十六(一九二七)年第一次下野时,枪毙第十军军长王天培。二十(一九三一)年第二次下野时枪毙第三党领袖邓演达。杨虎城难免一死,其事正同。这一说法,完全无稽,我必须在此严词澄清。世人都知,蒋先生一生宽大为怀,对于敌人及政敌、叛徒,均予优容,且多释仇修好,畀以重任,乃能化阻力为助力,成其伟业。其例甚多,不必枚举。王天培和邓演达,皆有其取死之道,经过法律程序,明正典刑,实不容有所歪曲。至于对杨虎城的处置,当时蒋先生正对国家大计萦心焦虑,那有工夫管这种不急之务。依我看,这可能是毛人凤会错了意,急于表功,故而任性径行,演出此一幕惨剧。观诸他们在开会密议时,一再强调这个如何,那个如何,显见其效愚忠而采暴行的不正常心态,殊可鄙也。
杨虎城从民国初年在陜西黄龙山扎营倡义时起,一直站在国民革命的阵营,矢志效忠,比诸那些见风转舵、朝三暮四的人,诚不可同日而语。可是他在西安事变中,闯下了滔天大祸。如果他罪无可逭,就应该依法审判,明正典刑。当局不此之图,却把他这样一个未被判罪免官的陆军二级上将,不明不白的幽囚十二年之后,暗中处死,罪及妻孥部曲,殊可慨叹!“祸福无门,惟人自召。”观诸杨虎城之死,一般有志用世者立身行事,可不警惕慎重耶!
国民政府特赦及复权之后,并未免官的陆军一级上将张学良,幽居五十余年之久,今尚健在,较诸杨虎城幸运多矣。但愿天佑中华,早日“以三民主义统一全中国”。天佑少帅,更享高龄,能够目睹收京,踏上大陆国土,徜徉于白山黑水之间,一观故乡风物,稍纾其国难家仇之恨。
西安事变使中共绝处逢生,窃据大陆,我们视为罪魁祸首的张学良和杨虎城,中共却称之为“英雄”、“烈士”。对照以观,是非安在,千秋而后,有定论乎?滋可慨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