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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也许不在于要知道恪守妇道的女人有多少,而是想弄清楚一个体面的女人能否恪守妇道。
为了阐明如此重要的一点,我们现在先走马观花地看一看男人的情况。
我们首先从一千五百万男子中去掉九百万有三十二节脊椎骨的两手动物,而只对余下的六百万作生理分析。马尔索、马赛纳、卢梭、狄德罗和罗兰这样的人①往往便是从这一个象发酵的葡萄酒渣般的社会阶层中突然冒出来的。在这里,我们故意把数字弄得不那么精确,但在最后的结论中,这些计算错误将会完全消失,并将证实公众情欲的机制向我们揭示的可怕结果。
①马尔索将军(1769—1796),沙尔特勒地区大法官的儿子;马赛纳(1756—1817),里沃利公爵,帝国元帅,尼斯一个酒商的儿子;卢梭是钟表匠的儿子;狄德罗的父亲是卖刀剪的。罗兰(1661—1741),巴黎大学的著名历史学教授和校长,父亲也是卖刀剪的。
从这六百万得天独厚的男子中,我们再减去三百万老人和孩子。
据说,如果要在女人方面作同样的削减,数目则是四百万。
这样不同的减法乍一看似乎有点奇怪,但其正确性倒也容易说明。
妇女的结婚年龄平均是二十岁,而到了四十岁便不再有爱情生活。
但一个男孩子十七岁便已经懂得勾引有夫之妇,而且,根据报纸登载的丑闻,尤其是懂得勾引年纪大的有夫之妇。
男子到了五十二岁则比任何年龄都可怕。就是在生命中这一美好的年代,他耗尽了花很大代价才取得的经验和他所拥有的全部财产。由于情欲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因此,他便表现得更加残酷和顽强,象一个落水的人拚命抓住当年萌发的嫩绿而柔韧的柳枝不放一样。
十四①
从自然法则上看,男子的青春比女子的青春时间长。
就婚媾而言,男子爱情生活与女子爱情生活在时间长短上的差异是十五年②。这一段时间相当于女人可能对丈夫不忠的时期的四分之三。但从男子总数减去后的余数比起从女子总数减去后的余数,相差只是多六分之一。
①格言之十四。
②巴尔扎克认为,女人的爱情生活从二十岁起到四十岁止,大致是二十年;男子的爱情生活则可以延续三十五年,即从十七岁至五十二岁。
我们的计算是非常保守的。至于理由则十分一般和明显,我们说出来只不过为了精确起见和避免招致批评而已。
这样便向稍稍有点数学头脑的哲学家证明了一个事实,即目前在法国,大约有三百万左右年纪至少十七岁、至多五十二岁的男子,他们一个个都欢蹦乱跳、牙齿齐全、跃跃欲试、劲头十足、一心想坚定不移地走向爱情的乐园。
根据我们上面的看法,我们完全有理由从这一大群男子中除去一百万个已经成为丈夫的人。我们暂时假定,这些人都是些模范丈夫,心满意足,除夫妇之爱外,别无它求。
但是,二百万名单身男子即便连五个苏的年金也没有,同样能尝到作爱的滋味。
一个男子只要有灵活的手脚,高明的眼光,就能把一个有夫之妇弄到手。
这个男子不需要脸蛋长得俊,身材长得好看。
一个男子只要说话有风趣,模样出众,并善于周旋,女人便绝对不会问他来自何方,而只问他欲往何处。
但青春的魅力是爱情唯一的本钱。
一件布伊松①做的礼服、一双从布瓦万②铺子里买的手套、一双商人担心别人用自己贷出的款项买的漂亮皮靴、一条系得很好的领带,这一切足可以使一个男人成为整个沙龙的核心人物;最后,还有军人。虽然现时对军官的迷恋风气已成过去,但军人本身就是一支庞大的单身汉队伍,不是吗?……我们现在不谈埃基纳③,因为他是个私人秘书,而最近,不是有一家报纸登载一条消息说,一位德国公主把自己的财产遗赠给皇家近卫军重骑兵团的一个普通的中尉吗?
①布伊松,巴尔扎克的一个裁缝朋友。
②布瓦万,手套商,巴尔扎克及韩斯卡夫人经常光顾的店家。
③在本书的第一个版本中,巴尔扎克把埃基纳说成是一个上尉,后来他自动改正,说是位私人秘书。其实埃基纳是夏勒马涅的公证人。
但是,住在加斯科涅省穷乡僻壤,给人作文契一年不超过六十份的乡村公证人却送自己的儿子到巴黎学法律;针织品制造商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公证人;诉讼代理人想儿子将来做法官;法官则希望能当上大臣,使自己的子弟能获得贵族头衔。现在求知欲之旺盛是历史上任何时代都无法比拟的。
人们已不重风趣而重才华。从我们社会各个阶层的缝隙钻出了鲜艳夺目的花朵,正如春天来临,断壁残垣也长出花草一样。甚至在墓穴的拱顶之间,也绽出一簇簇带点颜色的细草,只要有教育的阳光射入,便会茁壮碧绿。自从思想蓬勃发扬,光明灿烂普照四方以后,我们便几乎再也没有什么权威,每个人都各领时代的风骚。我们周围,到处是活生生、能走路、会思考、希望流芳百世的博学之士。他们惊天动地,有雄心壮志和疯狂的热情。因此,我们需要有另外的世界,需要有另外的蜂窝来接待这一群群蜜蜂,尤其需要许多漂亮的女人。
男人即使被疾病所缠绕,疾病却不能影响其全部感情的价值。我们觉得耻辱的是,只有当我们生病的时候,女人对我们才最温柔体贴……想到这里,一切针对娇小女性(漂亮女性的说法太陈旧了)的讽刺诗歌应该削掉尖锐的锋芒,变成赞美的情诗才对!……所有男人都应该认为,女子唯一的妇道就是爱,一切女人都是恪守妇道的人。想到这里,立即把书合上,然后埋头思索。
唉,你是否记得,在那凄惨忧郁的时刻,你孤伶伶地生着病。你埋怨所有人,尤其是你的朋友。你身体虚弱,沮丧颓唐,心里涌起了死的念头。你头靠着无聊的暖枕,躺在扎人皮肤的粗亚麻布褥单上,睁大眼睛,环视冷清清的房间里绿色的壁纸。我问你,你是否记得看见她悄无声息地轻轻推开房门,露出年轻的、披着金色鬈发的头,头上戴着一顶光洁的帽子,象风雨之夜中突然出现的一颗星星。她微笑着,半忧半喜地向你跑来!
“你怎么搞的?你是怎样对你丈夫说的?”你问道。
丈夫!……好,现在我们又回过头来,谈谈我们的主题吧。
十五
从精神上看,男人的青春往往比女人更持久。
但我们必须看到,在二百万单身汉中,有许多不幸的人,他们家境穷困,需要拚命工作,没有闲情逸致去考虑爱情。
他们当中,并非所有人都能上学,不少人做工匠和仆役(杰弗勒公爵长得身材矮小,面容丑陋。一天,他在凡尔赛宫的花园里散步,看见有些仆人长得魁梧轩昂,便对朋友们说:“你们看,我们把这些家伙变成什么,而他们又使我们变成了什么!……”),建筑的包工头、一心只想赚钱的实业家、店铺的伙计。
有的人又蠢又丑,真不知上帝是怎样创造他们的;有的人性格象没有仁的刺栗;有的人是通常不近女色的神职人员;有的人地位低下,怎么都打不进体面女人活动的上流社会,原因也许是没有礼服、或者性格腼腆、或者乏人引进。
至于有多少特殊的例子,各人自己可以凭经验去考虑,我们在这里不去细谈(因为,不管怎样,写书的目的只不过是引导别人去思考);我们一下子把总数减掉一半,承认只有一百万人有资格一亲体面女人的芳泽,这差不多是各类人中的精英之数。女人并非只爱有风趣的男人!道德又再次占了上风。
现在,只要听一听我们那些可爱的单身汉讲话,便会发现,他们每人都能说出一大堆自己的风流韵事。这些韵事每一个都严重有损体面女人的声誉。如果以每人讲三个计算,那已经是十分保守的了。有的能讲十几个,但许多人只能讲两个、三个,甚至一生中只有过一次艳遇。因此,我们采用统计学的办法,算每个人的平均数字。如果用风流韵事的数目去乘单身汉的数目,得出的韵事数字就是三百万,而体面女人的数目则只有四十万!……
如果凌驾于万世之上的仁慈和宽容的上帝不对人类进行第二次大清洗,那大概是因为第一次不太奏效的缘故吧。……
这就是民族!就是一个经过筛选的社会,就是这个社会所产生的结果!
十六
风化是民族的虚伪;虚伪亦有高明与否之别。
十七
道德也许只不过是思想的礼貌而已。
肉体之爱是一种类似饥饿的需要,只不过人要天天吃饭,而在爱情上,性欲却没有食欲那样持久和经常。
一块黑面包,一罐水,本来可以解决任何人的饥饿问题,但我们的文明却创造了美食学。
爱情也有自己的面包,但同时也有爱的艺术,我们称之为调情,这迷人的字眼只存在于法国,正是法国创造了这门学问。
那么,使天下丈夫发抖的事难道没有吗?当他们想到,男人天生有变换口味的需要,而在某些未开化的地区,远方客人到来之后,便有烈酒和佳肴献上,他们能不颤栗吗?
但饥饿并没有爱情那样强烈。思想似心猿意马,更加繁杂而恼人,比美食的要求更讲究。诗人们和世事向我们披露的有关人类爱情的一切赋予单身汉以可怕的力量,他们好比福音书里择肥而噬的狮群。
说到这里,希望我们每一个人都扪心自问、回忆一下过去,想一想是否遇见过只爱一个女人的男子。
唉,怎样看在世界各民族份上,向他们解释热情如火的男子有三百万,而其捕猎的对象只有四十万女子这一现象所产生的问题呢?……人们能否接受四个单身汉对一个女人这样的分配法,并承认下面的事实呢?这事实就是:体面的女人会本能而不自觉地彼此建立一种轮换制度,至于单身汉的轮换,则有点象王家朝廷的议长一样,每隔若干年,便把议员一批接一批地送入每个议院之内……
用这样的方式来解释困难未免太蹩脚了!
人们愿否作这样的揣测,即某些体面的女人在瓜分单身汉时,凶猛得象寓言里的狮子①?
①在拉封丹寓言诗《小母牛、山羊和母羊与狮子合伙》中,狮子蛮横无理,把共同捕获的猎物全部据为己有。
为了法国夫人们的名誉,我们愿否作这样的假设,即:在和平时期,其他国家,主要是英国、德国、俄国,向我们输出一定数量的体面女人?可是这样一来,欧洲国家必定会借口保持平衡,而提出要法国出口一定数量的美女。
这样的计算法对道德和宗教十分不利,因此,一个正直的男子如果想为已婚的女人辩护,一定会很高兴地认为,在那道德败坏的一大群中,死了丈夫的寡妇和年轻女子占了一半,或者,甚至认为是单身汉们在撒谎。
但我们该怎么算呢?你们想一想那些丈夫吧,他们给道德抹黑,行为几乎全都和单身汉一样,而且还为自己的秘密偷情而窃喜。
噢,这样一来,我们认为,一切结了婚的男人,如果他对妻子还有点情分,象高乃依老人所说,还顾点廉耻的话,可以去找一根绳子和一颗钉,因为,fcenumbabetineorAnu①。
可是,法国贞洁女人的数目还是要打着灯笼在这四十万体面女人中去找!……其实,在我们的夫妇统计中,我们只去掉社会并不真正关心的那些妇女。在法国,有身分、有地位的人总数不过三百万,即:一百万单身汉、五十万体面的女人、五十万有妻子的男人、一百万有钱的寡妇、儿童和少女。这样的数字难道不切合实际吗?
那么,现在你还对布瓦洛那句有名的诗感到惊讶么?②这诗句说明诗人巧妙地进一步思考了你们认为在这令人苦恼的探讨中用数学观点发挥了的感想,同时也说明这并不是夸张。
①拉丁文:他角上缠着麦草。——贺拉斯《讽刺诗》第一章第四节第三十四行。在古罗马,如果牛的性情凶暴,人们便用干草或麦秸缠在它的角上。
②大约指十七世纪法国诗人和文艺批评家布瓦洛所着《讽刺诗》第三首中的这几句:忠贞的女人还可以找到几个。/可能,如果我懂得数数,/在巴黎,我能够数出三个。
不过,贞洁女人还是有的:
对,就是那些从未受过诱惑和那些我们假定结婚时还是处女,而且生第一胎便死去的女人。
对,就是那些长得象《一千零一夜》中卡伊法卡塔达里①那样丑的女人。
还有米拉波②称之为黄瓜仙子的女人,她们身上的细胞完全与草莓和睡莲的细胞一样③,但我们可别太相信!
①实际上《一个零一夜》中并没有名叫卡伊法卡塔达里的女人。
②米拉波(1749—1791),十八世纪法国大革命时期的著名演说家,第三等级的代表。
③据说,草莓和睡莲的根部有抑制性欲的作用。
另外,我们应该承认,我们的时代有幸,自从恢复道德和宗教信仰以后直到目前为止,还可以看到零零星星有几个虔诚有德的女人,她们恪守妇道,正直、审慎、刻板、贞洁……就连魔鬼也不敢正眼看她们一下,她们挂着大串念珠,周围总有做高官的夫婿陪同……别再说了!
我们不想去计算因愚蠢而成为贞洁的女人的数目,因为大家公认,女人在恋爱中,都很有头脑。
最后,也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即在某个偏僻的角落,会有几个谁也不怀疑的年轻貌美而贞洁自爱的女人。
但是,我们不应该把贞洁女人这个称号给予那些既有心目中的偶像而又强自压抑内心的感情,没有委身给意中人的女子,因为,对爱她的丈夫来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从他妻子那里,他还能得到什么呢?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一具活尸而已。在燕好当中,他的妻子就象宴会桌上,被波基亚①警告菜里有毒的那位客人,不想吃,或者只沾一下唇,甚至假装在吃,心里惋惜没吃另一顿饭而来赴可怕的红衣主教的宴会。等酒阑人散,可以离桌的时候,他不禁长吁了一口气。
就女性贞操问题所作的思考结果如何?请看下文。但最后两段格言却是十八世纪一位折中主义哲学家的大作②。
①雨果所写剧本《吕克莱斯·波基亚》中的女主角。在一次宴会中,她怂恿丈夫费拉里公爵毒死曾经触犯她的客人,但突然发现客人中有自己的私生子热纳罗,便不忍下手,后终于为自己的亲子所杀。
②指十八世纪法国伦理学家尚福尔所着《格言集》。
十八
贞洁女人心里比其他女人少一根,或者多一根弦:不是愚钝就是聪慧。
十九
女人的道德问题也许是一个体质的问题。
二十
最贞洁的女人心里总有一些不纯洁的东西。
二十一
“一个聪明的男子对其情妇产生疑心,这可以理解,但怀疑自己的妻子!……除非他太蠢了。”
二十二
“男人如果一旦接近女人,便把最熟悉的事忘得一干二净,那他就太倒霉了。”
对维护道德和高尚情操的人来说,象寓言中的处女那样、能保持手中灯不灭的、难能可贵的女人①,数目实在太少了。但尽管如此,还是应该把她们的数目从体面女人的总数中减除。减除固然是好,可是,这样一来,丈夫们遭到的危险便更大了,丑事便更丑了,剩下的合法妻子便更蒙羞染垢了。
①典出《新约·马太福音》第二十五章第一到第十二行:“那时,天国好比十个童女,拿着灯,出去迎接新郎。其中有五个是愚拙的,五个是聪明的。愚拙的拿着灯,却不预备油,聪明的拿着灯,又预备油在器皿里……”结果,愚拙的童女因为灯中无油,接不到新郎。
既然知道至少有三个单身汉在那里虎视眈眈,又有哪位丈夫能在自己年轻貌美的妻子旁边高枕睡大觉呢?这些单身汉尽管尚未给他小小的领地造成破坏,但他们把这位已婚妇女看成是自己的猎物,通过巧取、豪夺、征服或自投罗网的方式,迟早会弄到手,而且在这场斗争中,他们总有一天会胜利。
多可怕的结局呀!……
道学家即那些正人君子们也许会怪我们提出这些数字太令人伤心了,他们想为体面的女人或单身汉辩护,但请你们听一听我们最后一点看法。
你可以随意增加体面女人的数目并减少单身汉的数目,但结果你会发现,风流韵事的数字比体面女人的数目还多;你会发现,有一大批单身汉由于我们道德的箝制,只能犯三种类型的罪行。
如果他们不近女色,他们的健康便会在极度痛苦的兴奋中逐渐变坏。他们将使有关自然的崇高看法成为空谈,最后跑到瑞士山上喝牛奶,亦不免死于肺病①。
①十九世纪初,医药专家认为喝牛奶可治肺病。不近女色,过分抑制,会导致肺痨,但如下文所说,耽于声色,亦能染上此病。
如果他们受不住理所当然的诱惑,或者去连累体面的女人,这正切合本书的主题,或者自己堕落,和在第一篇沉思录中我们归入最后一类的那五十万个女人胡混。如果这样,就更加有可能要去喝牛奶和死于瑞士了。
那么,难道你从来没有象我们那样,对我们社会秩序中的一种机能缺陷感到惊讶么?如果发现这种缺陷,便可以给我们最后的计算提供道德上的证据了。
男人结婚的平均年龄是三十岁,而他的感情和要求性爱享受最强烈的年龄则是二十岁。这样,在他生命最美好的十年里,在他青春年少,漂亮聪明,一生中对丈夫们最具威胁性的时代,却找不到对象去合法地满足他那种震撼全身的、无法抗拒的爱的要求。这段时期占人生六分之一的时间。我们应该承认,至少男人总数的六分之一,而且是精力最旺盛的六分之一,长期处于慵倦的状态,同时对社会造成危险。
“那为什么不给他们娶妻呢?”一位虔诚的妇女会这样大声疾呼。
但有哪个懂道理的父亲愿意给刚到二十岁的儿子娶亲呢?
难道不知道早婚的危险吗?结婚似乎是一种与自然习惯大相径庭的状态,因为它需要特别成熟的理智。总之,大家都知道卢梭曾经说过:“总需要有一段放荡时期,不是在这个阶段,就是那个阶段。好比一种邪恶的酵素,迟早都会发酵。①”
可是,有哪位母亲愿意在这种发酵未产生过以前,拿女儿的幸福去冒险呢?
再说,有什么必要为一种所有社会都难以避免的事实辩护呢?难道不象我们上文指出过那样,任何国家都有一大批既不是单身汉、也没有结婚的、生活极为规矩的男人吗②?
①见卢梭着《新爱洛伊丝》第二篇序言。
②联系上文,在巴尔扎克眼里,单身汉是不结婚而去找情妇的男子。所以不找情妇的男人便不在已婚男子和单身汉之列。
“这些男人不能象神甫那样禁欲吗?”虔诚的女人会这样问。
同意,夫人。
可是,我们要指出的是,不近女色的心愿是社会所需要的自然状态最大例外之一。神甫这一职业的一大特色就是禁欲。神甫应该不近女色,如同医生不受病人肉体痛苦的影响,公证人和讼师对展示在他们面前的穷困无动于衷,军人在战场上不理会周围时刻潜伏着的死亡一样。文明的要求骨化了心脏的某些纤维,在某些该发音的薄膜上形成了厚化的组织,但不应由此得出结论说,所有男人都必须遭受心灵上这种部分而特殊的死亡。否则就等于把人类引向万恶的精神自杀了。
可是,如果在一个气氛十分严肃的沙龙里,出现一位二十八岁、天真未凿、象美食家们爱吃的童子松鸡一样,未曾亲近过女色的年轻男人,你就会看见沙龙里最严峻的一位体面女人酸溜溜地恭维他有勇气,在法庭上道貌岸然的大法官点头微笑,而所有的夫人则藏起来,免得让他听见自己的笑声。一俟这位英勇而天下无双的牺牲品走出沙龙,玩笑便如倾盆大雨一样泼洒在他天真无邪的头上!……多少骂他的话啊!在法国,有什么东西比性无能、冷酷、没有任何情欲和愚笨幼稚更丢人呢?
唯一可能忍不住笑出来的法国国王大概是路易十三,而他那位精力充沛,风流倜傥的父亲可能会说这个青年不是法国人,或者认为他是个危险分子,而把他逐出国门之外。
真是奇怪的矛盾!一个年轻人,用单身汉的说法,在圣地过一辈子,同样也受到责难!警察局长和市长们一直要求公开的妓院入夜才开始做买卖,晚十一时便要结束,完全为了体面女人的利益,这难道是偶然的吗?那么,你要这一大批单身汉到哪里去发泄呢?用费加罗的话说,这里欺骗的是谁呢?是统治者还是被统治者呢?社会秩序是否象看戏时用手捂着耳朵、怕听枪声的小孩那样呢?它是否害怕检查自己的伤口,或者认为这种病无药可治,只好任其自然呢?但这里有一个法律的问题,因为在总结有关婚姻问题的公共道德时,免不了会产生社会和物质的难题。解决这个难题不是我们的责任,但是,我们要想一想,为了保护那么多的家庭,那么多的妻子,那么多的体面女人,社会不能不发执照给一些女人,使她们有权利去满足单身汉的需要。这些女德修斯①为了共和国而献出自己,用自己的身体作城墙,保护体面的家庭。我们的法律难道不应该把这些人的工作升格为正式的行业吗?立法者们直到现在还不屑于解决娼妓的命运,这是极端错误的。
①德修斯,公元前三四三年罗马执政官,一家三代均为拯救祖国而牺牲生命。
二十三
娼妓如果是一种需要,就是一种制度。
这个问题带来了许多“如果”,许多“但是”,我们只好把它留给我们的子侄们去解决,因为总得留点事情给他们干才是。而且,本书提到这个问题纯属偶然,因为今天人的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发展得快。哪个时代都没有现在这么多的道德,因为现在人们比过去任何时期都感觉到,欢乐来自心灵。可是,多情的男人是谁?单身汉。他们面对着四十万年轻貌美、衣香鬓影、秀外慧中、千娇百媚、处处留情的女人,当然想……嘘,别说了!
让我们把最近几年的结果用简明扼要的方式说出来,供未来的立法者参考吧。
二十四
在社会秩序中,无法避免的过分行为是自然的法则,人类应当根据这些法则来考虑自己的民事和政治方面的法律。
二十五
尚福尔说过:通奸是一种破产,所不同的是,蒙受耻辱的反而是被人陷害以致破产的人。
法国有关通奸和破产的法律都需要作重大的修改。是不是这些法律太温和了呢?是不是它们的原则本身就不对呢?Caveantconsules!①
①拉丁文:执政官们要小心哪!(在古罗马,当国家遭受异族威胁时,人们常常发出这样的警告。)
那么,勇敢的竞技者,你认为我们在第一篇沉思录中对有家室之累的人所作的小小的责备是针对你的,你又有什么看法呢?希望我们在这问题上的粗浅看法不致使你发抖,希望你不是那种看见悬崖或者蟒蛇便脊骨发热、血脉冰凉的人!喂,朋友,谁有田地就会有人来抢。觊觎你钱财的人数目比觊觎你妻子的人要多得多。
话说回来,做丈夫的完全有自由把这些小事看作是算计,或者把这些算计当作是小事。生活中最美好的事情就是对生活的幻想。最值得尊重的是我们最微不足道的信仰。难道不是有许多人,他们的原则不过是些偏见,他们没有足够的力量去自己想象幸福和道德,只好接受立法者们一手泡制的现成的幸福和道德么?所以,我们还是把对象移向那些曼弗雷德①吧,他们撩女人的裙子撩腻了,感到百无聊赖,想把一切女人的面纱都掀起来。现在,对他们来说,问题已被大胆地提出来了,而且,我们完全知道祸害的范围。
①曼弗雷德,拜伦诗中惯于偷香窃玉的风流人物。
我们现在还要仔细研究一下每一个男子在婚姻中所能碰到的一般运气,使这种祸害在我们的选手必须取胜的战斗中不致过分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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