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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娶的是寄宿学校教育出来的姑娘,那你倒霉的机会比上面所有我们列举的要多三十个,而且你完全象一个把手伸进了马蜂窝的人。
既然如此,婚礼祝福的仪式举行以后,你千万别被你妻子装出的幼稚无知、天真烂漫和羞怯怯的态度所迷惑。你必须立即思考并按照我们将在本书第二部分所阐述的格言和教导去做,甚至要遵循第三部分的严格训诫,立刻提高警惕,在任何时候都要显示父亲般的关怀,因为你婚礼的第二天,也许前夕,都潜伏着危机。
真的,你必须牢记小学生从自然课学到的秘密和深刻的教导。拉佩鲁斯①、柯克②、或者帕里船长③航行极地的热情怎能与中学生航向欲海禁地的热情相比呢?
①拉佩鲁斯(1741—1788),法国著名航海家。
②柯克(1728—1779),英国航海家,曾三次率领船队远征大洋洲。
③帕里(1790—1855),英国北极探险家。
女孩子比男孩子狡猾、聪明和好奇得多,她们的秘密约会和偷偷互诉衷曲是任何有本事的女舍监都防止不了的,因为她们的鬼点子比男学生要多上千倍。哪个男人能猜透这些少女的思想和看法呢?不顾廉耻、偷试云雨、摸索寻欢、摹拟快感,这种种把戏只有她们自己才懂得,好比馋嘴的孩子偷吃锁起来的饭后甜食一样。一个女孩子离开寄宿学校的时候可能还是个处女,但绝非纯洁无瑕。她肯定曾经不止一次和女友偷偷在一起讨论过情人这个重要问题,思想或心灵肯定已被直截了当地腐蚀了。
就算你妻子没有参与这些天真的享受和早熟的胡闹,高班女生们秘密说点什么她也没权插嘴,难道就会变得好一些吗?不。她会结交别的少女,往少里算起码有两三个知心密友。你能保证你的从寄宿学校出来的妻子和她的好友没参加过女生们的秘密交谈,至少用类比的方法先期研究过鸽子们相亲相爱的游戏吗?而且,她的女友都会结婚,这样一来,你不仅要监视一个女人而是四个女人,要揣度四种性格,你将任由四个丈夫①和一打单身汉所摆布,而你完全不了解这些人的身世、做人的原则和生活习惯。我们这几篇沉思录将会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会不知不觉地因为娶了你的妻子而必须与一些人打交道。只有撒旦才会想出在一个大城市中间设立一所女子寄宿学校!……但至少康庞夫人就把她那所著名的学校办在埃库昂②,从这一明智之举足可看出她并非等闲之辈。在那儿,她的女学生看不到大街上形形色色、五花八门的粗俗景象和捣蛋鬼用铅笔乱涂的下流词句,不会一睁眼便看见贴满法国各处的医治人类风流病的广告,居心叵测的书店也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向她们兜售充满诲淫诲盗毒素的书籍。因此,这位有学问的女教师只能在埃库昂才可以使其学生保持天真纯洁、一尘不染(如果真能办得到的话)。你也许希望毫无困难地阻止你妻子会见她在寄宿学校的同学吧?你简直是异想天开!她会在跳舞会上、剧院里、散步的时候和社交场合碰见她们的,两个女人在一起有什么事不可以互相帮忙呢?……这个令人发怵的课题我们以后在适当的地方再研究。
①作者笔误,应为“三个丈夫”。
②康庞夫人(1752—1822)曾在埃库昂为帝国军官的女儿办了一所寄宿学校。《三十岁的女人》中的朱丽·德·哀格勒蒙和《欧也妮·葛朗台》中夏尔·葛朗台的情妇安奈特都出自这所学校。
问题还没有完全谈完:如果你岳母把女儿送进寄宿学校,你认为这是为她女儿着想吗?十二到十五岁的姑娘是一个可怕的阿耳戈斯①。如果你岳母不愿家里有监视自己行动的人,我便觉得你岳母的确属于体面女人中最可疑的一部分了。所以,不管怎样,她不是女儿的坏榜样便是女儿危险的教唆人。
①阿耳戈斯,希腊神话中的百眼巨人。他总有五十只眼睁着,五十只眼睡觉,轮换休息,因而人们以阿耳戈斯喻指监视者。
先谈到这里吧……,岳母这个主题需要整整一篇沉思录才能谈透哩。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你睡在夫妻这张床上,不管转到哪一侧,同样都会感到满床荆棘。
大革命前,有些贵族家庭把女儿送往修道院。于是许多人竞相效尤,以为把女儿送往这些地方,有大官女儿作伴,定会学到贵族的言谈举止。这种出自虚荣心的错误做法首先破坏了家庭的幸福,其次,寄宿学校具有的一切缺点修道院都有,无所事事的风气更严重。重门深锁使人胡思乱想。孤独最能使人走火入魔。说出来也难以相信,生活中哪怕最普通的现象都会在那些爱幻想而又毫无社会经验、终日无事可做的少女心灵中产生极坏的影响。
有的少女想入非非,在不同程度上自作多情;有的对夫妻生活寄予过多的希望,一旦许配了丈夫之后,便心里嘟囔:
“什么!原来不过如此!……”总之,以集体方式抚养大的少女只能获得不完整的教育,这种教育具有无知的一切危险和学问所带来的种种不幸。
一个在家里由贤淑、虔诚、和善或暴躁的母亲或老婶娘抚养大的少女,一个出门总有姨娘陪伴、从小便干活、甚至于一些没用的杂活、什么都不知道、连塞拉凡①的表演也未看过的少女,是我们经常在社交场合碰见的那些可爱的美人,如同灌木丛中的鲜花,凡人的眼睛难以逼视。谁获得一朵这样纯洁动人的鲜花而又任由它由别人浇灌培养,那就是活该倒霉。这种人不是魔鬼便是白痴。
①塞拉凡,木偶剧团班主。一七八四年,在巴黎成立演出皮影戏和木偶戏的剧团,曾经风靡一时,获得孩子们的喜爱。
也许现在是时候了,该研究一下是否存在获得美满姻缘的办法了,让我们把有关预防措施的讨论无限期推迟,放到第二和第三部分去考虑吧。但事实不已完全证明,在完全密封的烘炉里阅读《太太学堂》①比了解一个待嫁女子的性格、习惯和思想要容易得多吗?
对大多数男人来说,结婚不完全象在股票交易所买债券一样吗?
如果说,在前一篇沉思录中,我们成功地给你指出了,大部分男人在婚姻这个问题上,对自己本身的幸福仍然抱着不在乎的态度,那么,认为有许多有钱、聪明、懂得观察,象《威克菲牧师传》中的布尔谢那样②,花上一、二年时间去揣测、窥伺他们要娶为妻的女子,但当把她们娶到手,并度过了英国人称之为蜜月(下面我们即将讨论蜜月的影响问题)的短短一段时间之后,便很少再去关心她们,这种看法难道是有道理的么?
①《太太学堂》,莫里哀的喜剧。
②《威克菲牧师传》是十八世纪英国诗人、剧作家、小说家哥尔斯密所着长篇小说;布尔谢是个正人君子、威克菲牧师的女婿。
所以,由于我们长时间思考过这一重要问题,我们可以使你看到,要作出多少比较好的选择,即便是匆忙的选择,还是有办法的。
毫无疑问,机会将对你有利:
(1)如果你娶的姑娘性欲和路易斯安娜州或卡罗来纳州的妇女一样①。
为了获得一位少女在性欲方面的确切资料,必须通过贴身侍婢,使用吉尔·布拉斯所说的,而且已被一位政治家使用过的方法,才能识破阴谋或了解部长们是如何过夜的②。
(2)如果你选择一位不丑但也算不上好看的姑娘。
我们认为有一条原则是肯定的,就是,如果你想家庭幸福,则妻子性情温顺,长得也不算太丑,是做到这一点的必然因素。
你想知道真实的情况吗?请打开卢梭的著作吧,因为每提出一个公众的伦理问题以前,他总是先指出这一问题的意义。请看下面这一段:
“在有道德的民族中,未婚少女轻浮而已婚妇女严肃。在缺乏道德的民族中,情形则相反。”③
①美国的两个州,根据本文意思,这两个州的妇女性要求并不强烈。
②吉尔·布拉斯是十七至十八世纪法国现实主义作家勒萨日的同名小说中的主人公,小说写的虽然是十六世纪末至十七世纪中期的西班牙社会,其实是作者生活时代的法国,“政治家”指给国王讲社会新闻的列尔玛公爵。“方法”指利用侍婢侦察女主人的行动。
③参看卢梭《新爱洛伊丝》第二篇序言。
如果承认这一深刻而真实的看法所证明的原则,结果必然会是,假若男人都娶自己的情妇,不和睦的家庭数目将会大大减少。据此,法国的女子教育非作重大的改革不可。直到目前为止,在过失与需要防止的犯罪之间,法国的法律和道德总偏向犯罪。事实上,如果你拿少女犯的错误与已婚妇女的错误相比,前者不过是小小的过失。因此,给少女以自由所带来的危险难道不远比给已婚妇女以自由的危险少吗?
与一个少女试婚会使轻浮的人哈哈大笑,但会使更多的正人君子深思。在德国、瑞士、英国和美国,少女在风俗习惯方面享有某些权利,这些权利在法国人看来似乎与任何道德规范都背道而驰。可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在这几个国家里,婚姻不幸福的现象比法国少得多。
“当一个女人委身于情人的时候,她一定对其所爱有深入的了解,一定先由尊重和信任开始,然后才把心交给他。”
这寥寥数行闪耀着真理的光辉,也许照亮了米拉波写作的囚室,其中所包含的丰富的思想虽然出自他强烈的感情,但对我们目前讨论的社会问题仍然有指导意义。事实上,定情时,男女双方必须进行宗教鉴定,受到宗教鉴定保护而缔结的婚姻尽管男方在占有之后觉得也不过如此,但却是最牢不可破的结合。
于是,妻子再也不能抱怨她从属的丈夫所拥有的合法权利。她不得不顺从,也没有理由再委身于他人。但稍后,她心里逐渐会产生种种诱人的借口,似乎有一个人每小时向她重复询问二十次:你过去违心地嫁给了一个你并不喜欢的人,现在遇见了如意郎君,为什么你又不心甘情愿地以身相许呢?
此时的妻子已经没有资格抱怨人类天性所带来的弱点,她早已体验到这些弱点的无可抗拒的威力,只能一任其所为了。
许多少女会被爱情的憧憬所欺骗!……但是,如果男人不值得尊重,那么,不做这些人的伴侣,对她们来说,岂不是有莫大的好处?
某些大惊小怪的人会高声嚷嚷说,这种风化上的改变会使社会陷入可怕的四分五裂,法律和法律所遵循的风习,不管怎样,也不能容许丑事和不道德的行为。即使罪恶难以避免,但社会至少不应该加以颂扬。
要回答这个问题并不难,首先,上面提出的办法目的是防止直到目前为止被认为是不可避免的罪恶。但尽管我们的统计并不精确,这些罪恶总是个偌大的社会伤疤。这样一来,便使得我们的道学家在罪恶问题上宁大毋小,宁愿违反社会的基础原则也不愿使少女有轻浮放纵的可能;已为人母的妇女生活堕落,毁坏公民教育的本源,至少会造成四个人的不幸,而少女的堕落仅殃及一人,最多再加一个孩子;宁愿断送十个处女的贞操,也不应让已为人母的妇女失去头上应有的德行之冠。有一幅画,表现一个被人始乱终弃的少女,颇有点庄严圣洁的气氛,画出了海誓山盟终成泡影,神圣的信任尽付东流,在堕落的瓦砾上,天真的少女在哭泣,她怀疑一切,甚至连父亲对孩子的爱,她也产生怀疑。不幸的少女依然天真无邪。她可以成为贤妻良母。如果说,过去充满阴影,未来却是一片蔚蓝的晴空。在不合法的爱情阴暗的画面上,我们能找到这些柔和的颜色么?表现妇女是受害者的只有一幅,而其他幅所表现的却是有罪的女人。犯通奸罪的女人有什么出路呢?即使上帝原谅她的错误,最循规蹈矩的生活也抹不掉尘世上活生生的见证。如果说,约克一世是里齐奥的儿子,玛丽女王的罪孽却祸延其倒霉的王室,而斯图亚特家族的衰微即是上天的报应①。
①里齐奥(约1533—1566),苏格兰女王玛丽·斯图亚特的宠臣和情人,一五六六年三月九日被王夫所杀。几星期后,女王生下一子,即未来的英王约克一世。
可是我的天,少女的解放难道会带来如此多的危险?
责怪一位少女由于竭力想摆脱姑娘身分而上当受骗是很容易的事;但这种事情只在目前的道德范畴中才会发生。今天,少女既不懂什么叫诱骗,也不懂诱骗的各种手段,她只依靠自己的纤纤弱质,虽然清楚上流社会的一般道德准则,但她那具有欺骗性的想象完全被随时都会变得强烈的欲念所控制,变成了盲目的向导,由于少女难得把初恋的秘密想法告诉别人,这种想象便变得更盲目了。
如果少女享有自由,那么只要给予她一种不带偏见的教育,她便有能力抗拒初次遇见的男子献上的殷勤。她会象所有人一样,能应付已知的危险,胜于对付暗伏的危机。
谈到自己作主的问题,少女在母亲警惕的眼睛监视下难道就不能自己作主么?大自然在少女的心灵中注入了如此强烈的贞操观念和胆小害怕的心理,正是为了使她不至于委身于一个她所不爱的男人,难道这些因素都不起作用?总之,哪有这样的姑娘,头脑简单到猜不出一个道德最败坏的男人会要求自己的妻子恪守妇道,象主人要求仆人十全十美一样?所以,对她来说,一切男女关系之中,德行便成了最好、最有价值的品质。
归根结底,这里讨论的是什么问题呢?你认为我们能为谁作规定呢?最多为五六十万扭扭捏捏、自以为身价十倍的少女,她们既懂得自卫,也懂得出卖自己。不在我们谈论范围之内的一千八百万妇女几乎都是按我们的风俗习惯所竭力提倡的方式结婚的。至于把可怜的两手动物与民族前锋——得天独厚的男人——分隔开来的中间阶级是半富裕阶级,被这一阶级遗弃的不幸的孩子,其数目根据献身于枯燥但有用的统计研究的、最勇敢的学者之一夏托讷弗的伯努瓦斯通①的说法,自恢复和平以后,有日益增长的趋势。可是,只要想到根据统计,私生子的数字成倍增加;根据计算,上流社会也发生许多不幸事件等事实,伤口虽大,难道我们不应医治吗?但是,在这里指出少女解放所带来的各种好处绝非易事。当我们能够观察到伴随我们的道德标准所设计的婚姻而来的种种情况时,有判断力的人便可以估计我们以理智和自然的名义为少女而要求的那套教育和自由制度的价值。我们法国人要求出嫁的姑娘必须是处女这种偏见是最愚蠢的。东方人娶妻时绝不问妻子的过去,而是把妻子关在家里以防范未来。法国人则把少女深锁于后宫式的庭院,用老年妇女、偏见和宗教思想加以保护,但对自己的妻子却听之任之,只管过去,不顾将来。这样只能使道德颠倒,最后,也许只能使夫妇间的忠诚具有今日妇女在偷情中获得的韵味和情趣而已。
①伯努瓦斯通(1776—1856),法国医生,一八二四年曾发表《弃儿论》一书。
如果要详细研究法国在二十世纪可能会要求的大幅度道德革新,我们的讨论便会离题太远了,因为风俗习惯的改良是极其缓慢的。要取得哪怕最微小的改变,就必须使上世纪最大胆的想法到了本世纪即变得平淡才行,难道不是这样的吗?因此,我们在上面稍稍涉猎这一问题,在某种意义上只是故作姿态,目的不过为了说明我们并未忘记这一问题,或者为了给后人再留下一部作品罢了。这就是第三部,第一部涉及妓女,第二部是欢愉生理学:
凑够十个人,我们便可以造一个十字架①
①见莫里哀喜剧《冒失鬼》第二幕第二场。
就我们的道德和并非完美的文明所处的状况而言,存在一个目前无法解决的问题,使一切有关如何择妻的论述都成画饼。我们把这个问题和其他问题一起留给哲学家们去思考。
问题
目前还不能确定,妻子之不忠是否由于不能适应变化,而不是由于人们在这方面给予她的自由所造成。
另外,由于在本书里我们谈的是一个刚结婚的男子,如果他碰见的是一个多血质,思想敏锐、体格健壮,对什么都不疼不痒的女人,那他的处境就更为严重。
如果妻子只喝水,丈夫的危险就更大(请参看题为《婚姻卫生学》的沉思录①)。但如果妻子有点歌唱的天分,或者,如果她太容易感冒,丈夫就每天非发抖不可,因为大家公认,女歌唱家至少与粘液系统十分敏感的女人一样热情奔放。
①见下文第十二篇沉思录。
最后,如果你的妻子还不到十七岁,或者,如果她的肤色灰白黯淡(因为此等妇女几乎全都狡猾奸诈),情况便会更糟。
但我们不打算在这里预言丈夫在妻子性格中看到不幸迹象时心里会产生的恐惧。眼下这些题外的话已经使我们离开寄宿学校这一主题太远了。寄宿学校里孕育着如此多的不幸事件,而且培养出来的女孩子并不认为自己所作的痛苦牺牲会使肯屈尊娶她们为妻的君子走上富裕之路。有些女孩子急不可待地希望获得奢侈的享受,不知法律道德为何物,仗着自己长得漂亮迷人,随时准备出卖自己灵魂的真谛去换取周围的一片恭维。
如果这一篇沉思录在阅读或偶尔翻阅本书的人心里激起一股对寄宿学校培养的小姐们深深的厌恶,便是对社会的伟大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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