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艺术品牌与文化担当

作者:袁 耕




  上世纪80年代以后,北大荒版画开始了新的发展阶段。著名版画学者齐凤阁先生在《北大荒版画的审美追求及嬗变》中论及北大荒版画风格的演变时指出:这一时期,晁楣的创作“似乎已无意于生产场面的再现,而更重意境的开掘和形式的探索”;张祯麒的创作“技巧更臻纯熟,风格由粗犷而为细腻,人物由多变少,以景为主,由社会情绪的宣泄,转为对自然的情感抒发,似乎力图摆脱心理的重压,创造一种超脱的意境”;杜鸿年的创作则力图“摆脱客观物象的束缚,树的造型规则化、图案化,有意追求装饰效果,加强主观色彩”。同时注意到:“老一代画家这新的追求并没有完全改变早期北大荒版画的审美特质。”齐先生明确指出“第三代”作者“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北大荒版画的面貌,从题材内容到表现形式,呈现出一种丰富多彩的开放型结构”。开放,需要包容的心态与宽松的形态,而包容本身即意味着多样融合与丰富多彩。前后对比,北大荒版画在总体风格上似乎从“壮美”嬗变为“秀美”,但其审美特质构成要素中的经典部分得以延续,其人文精神愈加深厚、文化含量不断提升。令人欣喜的是,许多中青年画家对北大荒版画风格的基本特征领悟颇深,坚守其形式语言中构图宏阔、色彩强烈、刀法洗练等“立身之本”。齐先生设问,“固有风格的渐变”和“地方特色的淡化”使“北大荒版画面临着一个严峻的课题——如何发展”?这显示出齐凤阁先生的洞察力与预见性,客观、明确,直抵问题本质,近乎冷峻却丝毫不容回避。
  的确,50年沧海桑田,时代巨变。自然和社会环境以及生活本身的变迁、画家文化立场的演变和对生活、对艺术认知角度的切换乃至画材画具、技术手段的进步,都会使新时期的作品从表现内容、形式语言到整体面貌与流派初创时期不能同日而语,况且与油画、国画等绘画门类相比较,版画创作更多地需要相应专业器材、设备的支持,与当代科技发展有着更为紧密的联系。简言之,在不同时代、不同生存环境和文化语境下,画家的个体创作或一个流派的风格面貌发生变易是顺理成章的。已走过近半个世纪风雨历程的北大荒版画学派,在其作者结构、创作形态、评价体系都发生了根本性改变之后,如何继往开来不断创新,重振雄风持续发展,这不仅需要领导者的远见、组织者的胆识、版画资源的整合、版画家创作观念和艺术诉求的调整、新的艺术实践的积累,以期解决在个体创作取代群体创作模式之后如何形成地域美术流派总体风格的课题,尚有一个十分重要、必须明确的前提,就是怎样客观、科学地认定北大荒版画发展史上的多元现象与当代形态,以利于发挥本土艺术品牌在边疆文化大省建设中的导引作用。
  那么时至今日,我们应该从哪个角度认知、以何种标准界定作为地域文化品牌的北大荒版画?艺术史论家陈燮君先生对于印象派艺术脉络的分析有助于我们对上述问题的解析。陈先生认为:“在印象派、新印象派、后印象派延续推进中充满着艺术发展链的链内、链外的艺术交错,正是在相互影响、借鉴、冲撞和激励中,其艺术视野更为广阔,艺术思想更露锋芒,艺术方法更趋完美,艺术特征形成多元,艺术取向体现多重,艺术轨迹出现复式。”陈先生指出:印象派绘画在发展进程中,有互动创新、顺逆相兼、悲欢离合、起伏跌宕,复杂而多元,挤压而演进,坚韧而不拔,衰退而新生,但是其艺思变,其势前驱,其史傲立,其神长存。因此“印象派绘画文化含量丰富,人文精神矍铄,清晰可见依附于艺术之链的文化冲撞、文明凝聚、人文关怀与岁月履痕。”同理,我们对北大荒版画学派和国内外其他版画流派的生成、发展、变异乃至新生的艺术历程及其不同时期的表现形态,都应该从其独具的历史渊源、艺术思想、美学观念、审美价值、视觉审视、文化积淀、社会影响、艺术传承等等不同的视角,对其所蕴涵的文化含量、人文精神进行全方位的、充分的探索与研究。这种探究不应是浅薄的归类划线、草率的以偏概全或鲁莽的盖棺论定,而是要从其艺术本体出发,洞察历史脉络交错与艺术流派演变的内外联系,围绕时代发展对艺术实践的本质要求进行全面科学的梳理,才能比较接近这些绘画流派的历史真实和艺术真实。忽略艺术本体在不同发展时期的表现形态,简单地以作品题材及创作年代,或以画家、群体的地区及行政辖属等表象作为标准,来界定作品的属性范畴和画家的画派归属,显然无法切合实际。我们说,自初创至今,不同发展阶段的北大荒版画虽然有群体、个体的聚散,油印、水印的更迭,但是从未停止其精神层面的开掘和语言形式的拓展;北大荒版画学派在其艺术发展链内外的相互影响、借鉴、冲撞和激励中,不断地呈现创作队伍重整的多样态势与多元文化交融的艺术创新,其艺术视野与艺术思想、艺术方法与艺术特征在继承与交替中走出困惑,在式微与嬗变中获得升华,逐步成就了今日包容的品格和多元的气象。
  上世纪90年代至今,以垦区为生长原点、以垦区之外特别是省会为创作中心的北大荒版画“主流”作品,仍然坚守着从生活中来,反映时代和生活本质的创作原则,在求新求变的过程中,探索着理顺个性风格差异与整体面貌塑造之间关系的途径,这是巩固北大荒版画品牌地位的基本保证。先后成为专业画家的北大荒版画作者们不但具有深厚的生活积淀,又大都通过美术院校的深造开阔了眼界、提高了艺术敏感与造型能力,这使得他们在创作条件改观之后的作品产量不断增长,版画语汇更加丰富、个人风格日趋成熟。而从艺术取向到创作形态诸方面“系统”地源于“主流”北大荒版画的阿城、大庆、鸡西、大兴安岭以及高等院校版画创作集群,虽然其作品反映的生活领域、表达的语汇情趣都不尽是“农垦”的,但其艺术传承和审美特征却完全是“北大荒”的,表现出以“北大荒”为代指的典型的中国北疆文化品格。应该说,这些作品分别以其创作集群所在地命名为“阿城版画”、“大庆版画”等等,是十分自然的事情,但是这些版画创作集群的带头人中,或者本身就有垦区创作经历,或者是北大荒版画领军人物的高足,而且这些创作群的主要作者中有哪位没有受到过晁楣等先生的教诲和传授,没有得到过众多北大荒版画骨干画家的辅导与帮助?事实上,这些作者都受到北大荒版画的滋养与熏陶,清楚地了解自己的创作与北大荒版画发展脉络的紧密联系并引以为豪。作品数度获奖、身为大学教授的优秀版画家王僖山,在回应关于他的画作是否北大荒版画的质询时恳切地表示,虽然从未到过垦区,但自己遵循的创作原则和作品的表现风格可能比一些北大荒走出来的画家更“北大荒”,信哉斯言!其实,由主流北大荒版画衍生的黑龙江省域版画创作集群,既不是天外来客也不是孤立风景,而是勃发于同一主干上的苍翠树冠。这种版画集群现象透射出北大荒版画学派成长为地域文化品牌过程中生生不息、互动创新的发展脉络,是今日北大荒版画艺术特征形成多元,艺术取向体现多重,艺术轨迹出现复式的形象写照。因此,同根同源、基于高度的文化认同并承载着相同文化特质的黑龙江版画集群和作品,应该并且可以凝聚在同一艺术品牌之下,获得同步发展。至于具体的命名问题,笔者倾向于使用“北大荒版画·垦区系列”、“北大荒版画·院校系列”、“北大荒版画·鸡西系列”等称谓,如此能够清晰地反映出北大荒版画生成、发展、嬗变、延伸和重组的演进过程,能够形成合力,使地域文化品牌因统一而更加显赫,能够因为廓清表述杂陈的屏障而使黑龙江省域版画事业的发展更加和谐。尤为重要的是,能够充分运用“北大荒版画”这一宝贵的品牌资源在国内外的声望和影响,开辟优势版画资源衍生强势文化产业的通途。这是盲目推出“黑龙江版画”的称谓所无法企及的。倘使我们一叶障目,视蒙尘的家珍如敝屣,不是尽力擦亮而是轻易丢弃经年积累的宝贵资源,另起炉灶重新打造定义模糊且不为外界普遍认同的品牌概念,将陷入诸如“黑龙江版画是否包括北大荒版画”、“北大荒版画与黑龙江版画是何关系”等无谓论争的怪圈,尽管皓首穷经,最后也只能囊空如洗地绕回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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