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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九叔公失望地扫过这群“不肖”子孙,无奈地预备弃子投降了。

  “观此局,应先封锁,再切断。”人群中突然有人发话,并且非常鸡婆地拈起一只九叔公的白棋,放在黑棋密布的缺门中,顿时整个局势完全改观。

  “哈哈哈,我赢了。”九叔公高兴得险险笑岔了气。

  “喂,观棋不语真君子,你来凑什么热闹?”死丫头。“还不快干活去!”豫子扬吹胡子瞪眼睛地横向那瘦瘦的女孩儿,不觉一愕。“你是什么人?”

  “闲人。”女孩冲他一笑,转身晃到另一桌去。

  这桌吃酒划拳的有五叔、豫子锡与小舅舅他们。豫子锡技术欠佳,已连着被罚十几杯,喝得整张脸胀成紫酱色。

  “不划了、不划了。”他频频摆手求饶,可其他人却不肯轻易放过他。“再喝下去,我这条老命就报废了。老婆,快来帮我挡一回。”

  “我还能挡吗?”原来二伯母醉得比他还惨,已两眼发直,身子摇晃了。

  “我来帮你。”那“闲人”又来搅和了。“划漂漂拳、风流拳或是螃蟹拳?”

  “你是……”

  “管她是谁,有人愿意自动出来当替死鬼,就是天皇老子也不可以放过。”五叔喝醺了眼,抓着人就喊拳。“螃蟹一呀爪八个,两头尖尖这么大个,眼一挤呀……”

  “输了,罚酒。”豫子锡乐坏了,总算有人替他出出鸟气。“又输了,再罚,再罚!”

  怎么可能?五叔可是如假包换的酒国英雄,居然接二连三输给一个丫头片子。不名誉呀!

  “你是谁?”以前好像没见过,但,又好像很面善。

  “对呀,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九叔公和豫子扬、大妗、婶娘等人也全好奇地围拢过来。

  “嗳呀,她长得好像……”

  “嘘,”二伯母要婶娘先把嘴巴闭起来。“你说你是谁姓啥叫啥谁让你进来的进来做什么是不是有不良企图?”哇,好厉害,从头到尾都不用换气。

  “我就是风盼盼。”头一遭一口气见这么多老人.盼盼觉得挺新鲜的。

  “真……真的吗?”众人心目中所揣想的,原是个浓妆艳抹,珠环翠绕,衣饰华丽得令人眼花缭乱的妖女,千料万料没料到她竟然朴素清雅,脱俗得如同谪贬人间的仙子。

  长成这“德行”,该如何整治比较不会让人家讥讽他们以老欺小呢?

  尤其糟糕的是,她好死不死居然还像极了一个赢得全紫宸堡爱戴的人。

  大伙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地面面相觑。就这样放了她岂不太便宜她了?不行,起码得飙两句让她见识见识。二伯母向大妗使了个眼色,即道:“我说是谁呢?原来就是你,你们看长得前凸后翘,谋财害命格。”

  大妗马上跟进。“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还划拳吃酒,真败家。”她明晓得这些本就是青楼女子必备的职业技能,竟拿这个来编派她的不是。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屁股都没沾到椅子呢,居然连坐相也批评到。盼盼就知道这些人是存心找碴来的。哼!再难听的话她都领教过了,这点不算什么。

  “讲完了吗?还有没要指教的?”她把目光投向九叔公,里头他最老,辈分应该也是最高的吧。

  “我们……”方才蒙她举棋相助,有点不太好意思多说什么耶。九叔公讷讷地推豫子扬代为发言。

  “你这个……你……这个嘛……”豫子扬嗫嚅了大半天,说的竟是:“风姑娘府上哪里?”

  “你怎么不干脆问她今年贵庚,家里父母可好,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大伯母妒火中烧地撞了他一拐子。

  “哎,人家初来是客,她又没做错什么,何必为难她?”五叔也觉得这些婆娘们太过分了。

  “你给我闭嘴。”换婶娘光火了。“怎么没错,她错得可离谱了,她她她……”可恶,没事打扮那么简朴干么,害她毒舌无用武之地。

  可,光坐在这儿大眼瞪小眼也不是办法呀。

  “依我之见,咱们不如先各自回去,过一阵子,看看情形再作计较。”意思是,如果她不老实,我们再回来修理她不迟。

  “或者留下来,让我请一顿便饭?”

  “吃饭呐?吃饭皇帝大,好,我让你请。”大伯这一坐,所有准备半推半就造做一番的人便顺理成章地坐了下来。一顿饭吃到快申时,盼盼不但抚琴唱曲,甚且即兴来一段数来宝和嫚妮舞,令这一大票好久没开荤的老骨董们,看得如痴如醉,笑声不绝于耳。

  但,他们全都在摆款,临走前赶紧把笑容收到囗袋里,连一句赞美的话也啬于说。五叔才开口,就被婶娘愤怒地拉出大厅,其他人当然也只得惜言如金了。

  盼盼的委屈易仲魁看到了,虽然他也是极力反对豫颢天把她带回紫宸堡的人之一,可,今儿九叔公他们的表现实在有失江湖长者的风范,器量忒也狭小了些。

  “无须萦怀,他们只是一时拉不下脸。”他好心安慰。

  盼盼点点头,不发一语地转入内堂。园中的景致依然缤纷,一丛丛小花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娇嫩欲滴。

  该往哪里走?紫宸堡之大,却好似无她容身之地,她没有自己专属的寝房,一桌一椅都不是她的。斜阳向晚,又到她起身迎客,精神特好的时刻,可,她却累得眼皮千斤重。严重缺乏睡眠,有碍养颜美容。

  前面有张藤蔓攀缠的秋千,上去歇息一会儿。其实她心情不坏,以她的冰雪聪明,自是看得出来,他们是喜欢她的,只是嘴皮子上不肯承认罢了。很可笑的,她居然有种小媳妇的窃喜,唉,她在高兴什么?走进醉颜楼那天,她就了然于心,从此以后她已失去凡人的福分,“妻”这样的身分对她而言是不切实际的,妓女要的只是缱绻。

  也不是没有过奢想,然她的渴望飘飞在水面上。西湖上常有小巧玲珑的彩灯,是青春好色的少艾,写上了某人的芳名,放在水面,任其随着水流向风轩,姐妹们一一拾起,争相调笑,过着你追我逐的风花雪月夜。十之八九的彩灯上写满对她的渴慕之情,但谁才是真心的?

  他去放过彩灯吗?小江儿说豫颢天以前从不进酒楼,那么他想必不认识她,既不认识她又为何买她?

  好怪异的人。

  她心念一动,他就出现了。熟悉而温热的大掌覆上她搭着藤蔓的柔荑,鼻息缭绕至她的嫣颊,逐步逼近,在她身后坐下,伸手由襟囗徐徐探入,用力搓揉。

  幸亏这秋千够稳固,方能承载两人的重量。黑云如狂卷的布幕,夕阳已滚落山的那一边,取而代之的是冉冉上腾的炊烟和灵隐寺沉沉的晚钟。

  氛围异常紧张,时间变得莫名的匆促,但盼盼的内心则已奔马几千万里,而他的心跳更快,一下一下沉笃地撞击她单薄的背脊。

  他的手从她胸脯改道游至腰下,盼盼犹如电殛,身体被迫与他叠合,脸颊亦帖上他的。良久,两人都没有动过……为这相亲如蜜的一刻。

  他宛似蛟龙般缠卷霸占着她的身躯,无论吮吻、抚触均给她最大的享受和欢愉,一如死亡般的快感。他要她知道,他不仅是她第一个男人,更是最后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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