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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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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对教人生厌的眸子!袖中,他紧握双拳,声音持平,“这么晚了,大小姐是不是该回房歇息?”有些懊恼适才自己为何要出言留她。 经他提醒,静眉才记起今晚前来的目的,捺下微乱的心绪,她瞥了眼半隐在云后的月,轻应道:“真的很晚了,连月娘也要入睡,虫儿都不叫了,它们都睡熟了。”她话中内容说得稚拙可爱,很符合她小小年龄,但话气却又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静静幽幽的,仔细品味,竟有惋惜之情。 骆斌盯住她,尽管面无表情,内心却不可思议极了,在一个小小女娃面前,自己竟要费尽气力来控制热油般滚烫的愤恨?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静眉转向他,眉眼柔软如水。 “骆总管先去休息吧,我把东西烧一烧便会离去。”道完,她迳自步至树下。 直到此刻,骆斌才注意到她手中提着一只小蓝,篮中满满的、白白的、棱角分明,竟是许多纸折的白莲花。 第二章 一朵朵的白纸莲花排成小圆圈,她的举动熟悉轻缓,仿佛重复过许多遍,就算合着眼也能做得完美。接着,她由袖底掏出火折子扇燃起来,火星子在纸莲中漫开,瞬间吞噬。 火焰温暖,照亮静眉的小脸,她双膝跪着,两手合十默默祝祷,垂目敛眉的神情透着虔诚,那轮廓溶在月色下,显得有些不真切。 “这是为何?”在火光将熄之际,骆斌沉沉出声,不知怎地,额上和手心泛出薄薄的冷汗。 这月夜下、老榕树底,莲灯渡化,她在祭悼何人? 莫不是……莫不是……他倏地握紧双手,紧紧盯住她。 将一篇清心极乐的经法默诵完毕,静眉才睁开眼睫,缓慢地立起身子。 “今夜十五,是要烧一些纸莲的。” “为什么?”他语调微扬,目中隐有风暴,对她不着边际的答案十二万分地不满。 静眉稍退一步,长睫轻颤,似乎教他吓住了。 这个人,好难捉摸呵……神色转换如风,一会儿斯文温雅,一会儿阴郁深沉,一会儿又漠然冷淡,哪个才是他?抑或是每个都是他?这个人啊,原本就是多变的性情? “那是几年前发生的事了,当时我还很小,什么事也记不住,后来才从娘亲和府里几位老仆口中辗转得知。”她顿了一顿,内心慌意微现,仍努力维持着大家闺秀该有的沉静清和,她管身抬着落叶覆在白莲的灰烬上,留给明日负责洒扫的仆役整理。 “骆总管,你相不相信鬼魂的存在?”忽地一问,她侧首瞧他。 骆斌愕然,深刻地回视,选择沉默。 静眉微微一笑又微微叹息,“唉,你们都是这样子的,说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我偏偏亲眼瞧见的,她和她的孩子倚在这榕树下……”说到这里,她双眉拢着,小脸罩着淡淡的悲哀和惋惜。 额际的细汗由冷转炽,一颗心狂跳起来,骆斌咬牙按捺着,只死死地瞪住她,大气也不敢喘,怕冲动之下,会截断她接下来的话语。 “那个孩子的魂魄真可怜,他的亲娘为什么狠得下心肠拖着他一块死?我真不懂呵……后来我去问爹,这榕树下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他不肯告诉我,但总是有办法知道的,我问娘亲、问其它老资历的家丁、丫鬟,我年纪虽小,什么也不懂,但缠着人、磨着人的耐性是很可怕的……”她牵唇,嗓音轻而嫩,叙说着几年前的一段往事。 “他们告诉我……这栋宅第原本不属华家,是爹爹从别人手中取得的,那时笑眉尚未出生,我还只是襁褓中的小娃娃,唉……这其中有不少生意上的牵扯,我也不太明白,只知道最后那人将这宅子抵给了爹爹。”话就此停下,似乎不想继续。 “然后呢?”他出声诱着,僵硬的五官模糊在夜色中。 好半晌,风中无语,直到叹息幽幽传出,静眉又道:“这是个好残忍的故事……那个人生意失败、事业散尽,什么都没了,他一病不起,潦倒死去,那人的妻子携着孩子,悄悄潜进这儿,来到这稞榕树底下,带着孩子上吊自尽……那个可怜的孩子,瞧起来跟笑眉一样小,才几岁的娃娃,什么也不懂的,他的娘怎忍心?怎地忍心?” “你说,你……瞧见那对自尽而亡的母子?在这棵老榕底下?” 静眉望住他阴暗的面容,咬着唇,轻轻颔首。 “他们——那对母子……他们对你说话了吗?”骆斌紧声问,胸口起伏,一抹痛意在其中蔓延着,他喘息,双手握得死紧,指甲已掐进肤中。 她摇摇头,深吸了口气。 “其实……我只见过他们一回,在九岁的时候,那晚月色很昏暗的,不如今夜明亮,他们立在榕树下,身影不虚不实,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静谧谧地看着我。” “骆总管,你想……那对母子,他们、他们是不是想我帮忙什么?”这问题从那时起就一直困扰着她,如今将这惨事道出,很自然地,连带心中的疑虑也一并问出。只可惜,她问错对象。 骆斌冷冷地牵动唇角,眼神半垂,庆幸此刻不是天光白日,那些控制不住,继而流露出来的狠厉还能藏在阴影里。 见他不语,静眉有些难堪,心里不由得叹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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