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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沾着药水的湿棉花贴上她的肌肤,一瞬间,又冷又刺的痛觉让她差点跳起来。

  但是,接下来,棉花轻按,耐心地拂过伤口,一遍又一遍,习惯了药水的刺激以后,反而不那么疼了。

  她眯开眼睛,看看伤口,再看看他。

  他还是一号表情,眉头皱得紧紧的,她敢打包票,“吓壤小孩”一定列在他的“人生志愿”前五名。但是、但是……

  他的眼神很专注,手握着药用粗轴棉花棒,不断地重复上药、换棉花棒的动作,将她沾满尘沙的伤口清得干干净净。

  他的眼神,她曾经看过,电视上介绍珠宝师傅聚精会神地琢磨钻石时,那眼神就跟此刻的陆青野十分肖似。

  珠宝师傅的眼中只有钻石,陆青野此时的眼中只有她,同样的耐心、同样的专注、同样仿佛正从事着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明月忍不住心口一柔。像他这样脾气阴晴不定,不高兴就杠着她好玩的男人,会有耐性吗?会对她特别有耐心吗?

  陆青野不知道她心中所思,口头上还是凶巴巴的。

  “你没听说过‘财去人安乐’吗?”

  明月小小的回了一下嘴。“我只听说过,‘财去肚子饿’。”

  “财去肚子饿”?很有创意,但也很讨打!

  陆青野用棉花棒吸去伤口上的渗液与多余的药水。

  “让伤口保持干燥,别去碰水,以免化脓,还有,最好每天擦一次碘酒!”

  他不悦地瞪着她的伤口。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擦伤也是会留下斑痕的,她觉得女人身上左一块疤痕,右一块伤斑,很好看吗?

  “谢谢。”明月小声地咕哝。“对了,你……为什么会刚好在这里?”

  陆青野抿了抿唇。“刚好”?“刚好”?

  才不是狗屁“刚好”!

  自从他发现,她老是在省那一点点公车钱之后,每次开会,每次拖到晚上,他总会不自觉地走在她身后大约五十公尺的地方。

  今天是因为路经转角处,正好有个老太太过来问路,耽搁一阵子,才让歹徒有机可乘,要不然,哪会让她在这里“嘶”来“嘶”去的皱眉头、挤眼睛?

  他不可能让她伤得一分一毫!绝不!

  他收拾着急救箱,不期然地,自己批评过明月写的小说的某句话突然翻上心头──[b]为什么男主角总是无所不能?永远能在女主角发生危难的前一秒,紧急赶到?难道他是天眼通?[/b]

  他现在知道了!男人才不是“天眼通”。而是如果真心在乎一个女人,很自然地就会去在意她的行踪、注意她的安全,哪能让她轻易受伤害?

  他呆滞半晌。

  他在意她?呿!他把自己剖析得好象他在喜欢江明月。

  搞清楚,这女人犯过他!

  就因为她自己的一笔胡涂烂帐,害他消耗多少大脑内存去“存取”她。他永远都记不清楚“侠义”的总机、助理跟接待处小姐的芳名、容貌与三围,倒是她,连十几年前颊上的几颗小雀斑,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在意她?

  去他的爷爷奶奶,去他的爸爸妈妈……

  天杀的,他真的在意她!

  在为她默默做了好些事后,他才愕然发现……或承认这个早已存在的事实。

  “陆青野?”﹂她疑惑,他为什么不回答,摆谱啊?

  “没有为什么。”他恼怒了俊颜,耳根子却莫名其妙地红了,口气比平时更凶上几倍。“你家在这里,我家也在这里,回家的路不都一样吗?不要讲得好象我在后面跟踪你、怕你出了什么事一样!”

  明月瞅着他,他恨恨地把脸别到一边去,摆明是在闹别扭。

  饶她是再迟钝的人,也看出了他与平时不一样的态度,何况她又不笨!

  不、会、吧?

  他真的跟在她后头走?回家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有公车可坐、有出租车可搭,就算要靠自己的两条腿,也有不少大道、快捷方式可选。

  而他却走了跟她一样的路?

  照理说,男人的脚程比较快,如果两人真那么有默契,都喜欢走同一条路,他也早就超前她了,但……他还是走在她身后?

  这可以解释,为什么她正在急难的当口,他立刻就出现的状况。

  明月心里不是不动容。奇怪了,他不是才在会议室里,对她一声凶过一声,干么一转眼就变得那么关心她?

  她突然觉得心情很好。他对她还不错,好象还挺注意她的。

  她微微一笑,却随即敛住,告诉自己要保持冷然不动的心,不能对他产生过分温暖、过分柔软的感觉。

  不过……这种心情好,应该算是“正常”的情绪吧!就跟其它朋友对她好一样,她心里也会暖暖的。对她而言,他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

  明月对自己点点头。对,就是这样,他很普通,就跟其它朋友没什么两样。

  陆青野起身,深深抽了一口气,然后憋住,眉峰紧紧一皱。

  明月这才想起。“啊!你也受伤了,换我来帮你擦药。”

  都怪他一回来就勒令她“就刑”,害她只顾着自己这边痛、那边痛,却浑然忘了他替她承去了大部分撞击的冲力。

  “不用了,我没什么皮外伤。”陆青野拒绝。

  他出门习惯穿长裤夹克,夏天也一样,具有某种程度的保护作用。撞击到地面,筋骨当然会疼痛,但他刚刚活动了一下,已经确认骨头没有受伤。

  明月眼睛一亮。“那怎么可以?内伤不治,老来会很辛苦的。”

  她难得地起了玩心。

  这家伙刚刚“伺候”过她,虽然他的动作看起来很可怕,但那全是吓唬人的,他的手劲轻巧得不可思议,将疼痛减到了最低点。

  现在,她也愿意“嘶”过来、“嘶”过去,忍痛帮他推拿。当然,她也想如法炮制,先用大动作恐吓他一顿,然后再轻轻下手……

  “来吧,我那边有一瓶很不错的跌打损伤药油。”平时写稿写到右臂废掉,自己按摩用的。“我按摩的技术也不差。”全都是靠自己摸索出来的。“不用客气,大家有难同当。”既然我痛个半死,你也不能例外!

  “我没有客气,是真的不需要你的服务。”陆青野哼了一声。

  他可不是死人,方才她整个人蜷在他身上,柔软的起伏煽动了男性体内的原始之火,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平抚了不识相的亢奋。

  要是她想对他揉揉捏捏,今天晚上,他不把她吃了才怪!

  男人为色欲疯狂,这句话可是她说的,如果她想帮他“疗伤”,一双小手就得在他的身上揉揉捏捏,光是用想象的,他就没有办法承受。

  “总有瘀青需要揉揉吧?”她毛遂自荐,也想看看他痛得泪花乱转的模样。

  “你的手劲道不足,按不到痛点。”

  “我今天晚上有吃面包,力气会大一点。”

  “还是一样。”

  双手不够,还有双脚万能。“我也可以替你踩背。”

  “我会自己去找马杀鸡。”

  明月一傻。“马杀鸡?”

  “男人去的三温暖,要油压有油压、要指压有指压,要粉压有粉压,不劳你费心。”

  去他的!一番好意还被当作驴肝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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