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6期
幸运的女孩
作者:妮尔.弗洛伊登伯格
我哥哥结婚的那天晚上,我看到BBC新闻报道说,一头死水牛污染了古吉拉特邦三个村庄的水井。电视中出现了土地干涸龟裂的画面,儿童的眼角上叮着苍蝇,老人不愿意看着镜头。接着,就看见了水牛,巨大的黑色躯体躺在暗褐色的水中。记者肯定不想靠近,但有一个十几岁的男孩撑着一根棍子,走到了发黄的河水中。他对着镜头咧嘴笑,挥着手,然后朝水牛的肚子上戳了三次。我猜测水牛是最近才死的,因为它黑色的皮还在发亮,但让我吃惊的是,黑色的苍蝇“轰”地飞散开的时候,水牛尸体上都是白色的大骨头,特别是头上,那儿的肉已经荡然无存。
看完新闻后,我走进卧室躺了下来。我想现在人们正在我父母家后院的帐篷里烧烤。当我想象自己也在那里的时候,我对新的事情产生了恐惧——不是恐惧寂寞,而是恐惧今后一个人要面对的生活。
一次,莱克丝米带孩子回加尔各答的娘家时,阿伦和我一起过了四个夜晚。其中一个晚上,我们躺在床上,我听见外面有一只鸟叫,一声长两声短。我想可能是房屋周围生活着一只夜莺,问阿伦是不是这样。他说也许是知更鸟,或是只家养的八哥,他只有仔细听才能弄清楚。
“阿伦,”我轻声说,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阿伦,你听。”我担心它不叫了,但它还是叫了起来,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接着,声音近了,接着就到了我们的窗口,在芒果树满是灰尘的树叶间叫着。
阿伦翻过身来,在黑暗中,我可以看见他的眼睛。他在笑。
“笑什么?”我问。他吻我的前额,把我拉到他的身上。
“你在笑什么?”
“那是守夜人鸟,”阿伦正儿八经地说,“嘘——别让他听见,不然他会向总部告发我们。”
从那以后,我经常听见守夜人吹口哨,有一两次,我看见过他骑在自行车上。那是一个瘦削的年轻人,穿着橄榄绿的公务员制服,屁股上还挂着一根木棒。
我努力想象着阿伦的脸庞,但是却不成功——他的面容是模糊的。可我可以勾画出一系列的景象:妇女们成群结对过马路,到贴着绿色瓷砖的蔬菜店去,勾画出芒果树和几个月前滚到我房屋篱笆下的那个红色板球,现在看上去,就像一种异国的花。这些景象是阿伦,还是印度?或者,在我看来阿伦就代表着印度?
六点钟了,我辨别出了白色床单上威士忌酒色的阳光:阿伦用手扣住我的手腕,把我紧紧地压在身下,这样我就动弹不得了。和别人不同,他总是很严肃,好像我们做的都是必须做的事情。那些夜晚——阿伦的车停在房前,每个人都知道我们在一起——整个世界都容纳在我们的房间里。无数谜一样的身影以某种阵形穿梭在我们的床单上。
然后,光线消失了,窗户变得又长又绿,墙壁横亘眼前。我坐了起来,此时,当我的脚碰到冰冷的水泥地上时,我立即有这样一种感觉,有什么东西已经被遮蔽了:白色的寺庙屋顶,像半闭的眼睑后面的眼珠——这出乎意料的景象,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已经熟视无睹。
① 乌克兰南部港口城市。
① 阿格拉,印度北部城市,泰姬陵所在地。
① 位于新德里城南的一个区域。有各式各样的外国餐厅、酒吧、迪斯科舞厅、快餐厅、咖啡厅、生活必需品商店、进口食品商店等。
① 印度史诗《罗摩衍那》中的故事。猴神哈努曼帮助阿瑜陀国罗摩王子大败罗波那,从楞伽岛救出妻子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