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绑架
作者:张 璐
有记者问,是否收到了勒索信。这个问题着实惹恼了我。当然没有,你这个大白痴,我说,你把我们当什么了?
尚无勒索信,警察局长说,特别强调“尚无”,这个更叫我生气。
这时画面切回了演播室。英俊的新闻主播说,威尔逊夫人——那位母亲还很镇静。他引用威尔逊先生——那位父亲的话说,他不理解——他们不是有钱人,他是一个特许专利代理人,和很多人一样为挣生活辛苦工作。
我已经看够了。我叫醒凯伦,催促她和孩子,并把所有K市场买来的家什放进杜兰哥。为什么,无论如何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莱斯特?凯伦说。她还没全醒。我们要到哪里去?她看来是被吓坏了。我把小威尔逊抱进她的臂弯里。我又跑回屋为我们俩抓了几件衣服和一些其他的东西。接着,我最后一次跑回去关灯、锁门。
我一直想象着他们突然出现在路上,同时穿过我们房子周围的树林。我们的房子在一条肮脏的小路的尽头。我开到一条双行道上。现在,我们与自由咫尺相隔。我要向东,向着内华达州驶。虽然,我并不打算去那里,但是,首先我们要离开镇子,要上高速路。车移动时的感觉很安全,我现在甚至希望突然在后视镜中看见一辆警车。
我不担心布兰达,她在把自己卷入前会三思的。但是,我推断,只要警察够聪明,他们就会找遍这个城里的花商。他们当然是克伦恩最好的,甚至只有很小的可能性,他们也会把这件事和自然之园一个没有上班的雇员联系在一起,一个叫凯伦.洛碧洛德的二十六岁姑娘。但是,即使可能性很小,我也已经被牵涉进来了。此外,联邦调查局也参与到调查中,现在发生意外的可能性是60对40。在他们完成凯伦的拼图后,要想不为人所知地把孩子送回去就不可能了。如果在我们主动把孩子送回去前,他们先找到了我们,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样的结果可能性很大,我们提出减刑的理由几乎没有,我几乎预见到了这个结局。
所以我们离开了。
在冲出房间的时候,我顺便拿了她的背包。这是个印度式的编织袋,有着各种各样参差不起的线条,一块块色彩就像一张画着沙、土和河的地图。包里,她放的不是通常女人们会放的东西,没有口红或粉饼,也没有携带式的卫生巾盒,或任何类似这样的寻常东西。包里,她放了些干花瓣、一包纸巾、钥匙,还有一本黑皮书。那是本关于星系际会议的书,关于联合星系中先进的居民在宇宙中的事,以及大会是如何在积极传递和平的讯息到地球上的,这是一本纪实文学。她已经告诉过我关于这本书的一切,而她一直想成为星系际大会的地球代表。此外,还有两张皱巴巴的纸币和一把零钱。
凯伦,你身边没有其它钱了吗?你这周的工钱没领吗?
哦,我不记得了,是的,莱斯特,让我想想。她说着,手伸进衣服口袋里。她递给我她的工资袋。
那里面放着她的一百二十元周薪。我放了三十五元在我的皮夹里。不多却足够我付汽油、食物和一晚的汽车旅馆费了。
开了几小时的车后,我逐渐冷静下来。这一切确实发生了,就在我身上,我是这样不假思索,但是,我还有理智,还没有为凯伦发疯。以她的精神状态,是不可能承担责任的,如果一定要有什么人,我才是该被谴责的那个。在她抱孩子进门的瞬间,我就应该立即采取行动。凯伦没有丝毫的不信任,笔挺地坐在我身边,怀里抱着小威尔逊,眼睛望着前面的路。她没有追问我们要去哪里,这是我早该告诉她的。而开动的汽车看来也使小威尔逊平静下来。他安静地躺在她的臂弯里。有一种神秘的气氛,一种拥有者的自豪感朝我袭来,我愿意在滚动的车轮上就这样睡下去。我的天,我立即清醒过来。
现在,天已经暗了,四下也全都是沙漠,道路笔直平坦。凯伦摇下了她那边的窗,头倚在窗框上看星星。我不得不开慢些,防止冷风吹到小威尔逊脸上。我的手探到后面的座位上,摸索装尿布的袋子,扯出一片尿布交给她,让她围在他的小脑袋旁。婴儿在他们生命最初的三个月里是不会生病的,凯伦说。没有病毒或任何病害,在整整的三个月里他们自动受上帝的保护,你知道吗?莱斯特。
但是,她还是按我说的做了。
午夜时分,我把我们安顿在内华达州多普市附近一家叫“天天旅店”的地方。终于,在深思熟虑前,我们实实在在到了这里,一个我一直向往的地方。
我买回了汉堡包、法式炸面圈、鸡翅和泡沫牛奶,给凯伦买的是素色拉,除了水她是什么也不喝的。我让她坐在两张床中的一张上喂孩子,然后到外面抽了根烟,最后回到我们的车上。
我了解多普市,这是一个还在睡梦中的城市,像个巨大的火车站,一个系列车型的推销区?这里什么东西都不太多,任何人都能循着被灯光照亮的夜空找到商业区。
我决定到浮土纳多,这里的女服务员都带着小巧的黑色领结,穿着白衬衫、黑马甲,系着腰包,像是有点档次的样子。周围的服务铃一直在响,有人在唱卡拉OK,走音了。这是个聚集了些乌合之众就妄想成为另一个韦加斯的廉价之地,有一个备货不足的酒吧和一个停车场。空气中弥漫的味道,也像是有个牲口棚在附近。
男洗手间里,地板是湿的,有几个醉汉躺倒在地。我小心翼翼地梳我的头发,然后走了出去。我挑了张五美元一注的桌子坐下,周围看来还不错,买了五十美元的筹码。坐庄的服务员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女郎,一个助手站在她身后。尽管精于算牌,现在我却没有盘算牌的事。我注意的是坐在我身边的人,他面前堆着一大摞筹码,话很多,说话时和蔼的样子,四处转动,和每一个赢家握手打招呼,以吸引足够多的观众。
我没有看那个女服务员,但是却面带微笑,就像一生中时时都在对着自己微笑。我十分地安静。当我加注时,如果那个助手还在移动,我就留一个筹码给她。她也不看我,只是轻微地点头并微笑,像是对她自己的。小小的嘴勾勒得很漂亮。我们间渐渐产生了灵犀。那是不虚伪的——像是通过纸牌在调情。该来的终于来了,半小时后,就像只是轻轻地抬起她的小指,把那高高筑起的筹码柱中的一堆推向我。那一刻,我站了起来——这该是件有趣的事,不愠不火。如果走得太远,就不上台面了,会毁掉我们之间的整个游戏。我留了二十美元给她,净收一百二十五美元现金。
开车到墨西哥只有一小段路。那里,夜很黑,万籁俱寂,灯光稀疏。我把车停在路沿,摇下窗,坐在车里抽烟。突然一个小孩蹿出,他不会超过十三四岁,仔细地打量我。我把要买的东西告诉他后,他从我车前绕过,看了看加利福尼亚车牌,然后,消失在街角。不久,一个看上去像他母亲的人站在了我的窗旁。她是个体格健壮的妇人,有一张英俊的宽脸,身上的黑色长裙紧紧包着她。她的动作露出疲倦,也许是吃得太胖了。一套六张的信用卡,她开价一百五十美元,确实相当便宜,但我还是用尽可能诚恳地态度对她说,我只有一百二十五美元。她显得很不耐烦,嘀咕了几句西班牙话,最终还是同意了。我开车离开,身边多了两张维萨卡,两张万事达卡,和两张Amex卡,其中有一张金卡。
即使我成不了大人物,看我现在做了什么?当我回到汽车旅馆时,我几乎为自己感到骄傲了。凯伦已经睡着了,臂弯里躺着孩子,连衣裙向上拱起。她显得神秘莫测,象是某教的女巫,但是,那双年轻的光滑的大腿和颇具艺术性的新月形背影,却是任何男人都向往的。我累了,决定天亮前什么也不干。我按照驾驶证练习了会儿我的签名,然后在另一个床上睡下,心里想着这是个多伟大的国家。
当然,最糟的问题还在后面。无论是为了什么愚蠢的原因,碰巧是我被卷入了。我要如何抱走小家伙,而凯伦不会比现在更疯狂?假如我做到了,又要用什么方法不违反法律地把孩子送还他父母。第三,如何避免使凯伦站在美国的任何一个地区法庭上,不上报纸,没有丑闻,不提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