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1997年第6期


招来横祸

作者:刘 冰

排,其他人坐第二排。邓小平和叶剑英两位副主席坐在一起。我看到这种情况,肯定这是政治局会议了,也顾不上多想,就走到第二排座位挨着胡耀邦同志坐下。我的前面是纪登奎同志,他转过身子同我握手,我向他问好。8时整,邓副主席宣布开会,说:“昨天主席接见外宾完了之后,把我留下,在场的还有张春桥。主席要胡耀邦、胡乔木、周荣鑫、李昌、刘冰同志参加政治局会议,主席说参加会议也是一种帮助。”邓副主席又传达了主席的其他一些指示后,走到张春桥面前说:“我耳朵背,记不详细,请你把主席讲的整理一下。”然后把记的两片纸放在张春桥面前的茶几上。张春桥狂妄地说:“我不整理,我没有记。”邓副主席刚回到座位上,姚文元插话说:“今天列席会议的他们几位,恐怕还不知道主席对清华的批示吧?是否给他们传达一下?”邓副主席没有理睬他,他又指着我们问:“你们听过没有?”我说:“我听了,吴德同志传达过。”吴德立刻声明说:“我没有传达,我只是说了主席批示的精神。”邓副主席说:“那好吧!请毛远新给传达一下。”毛远新慢腾腾地翻开笔记本念了毛主席的批示:“清华大学刘冰等人来信告迟群和小谢。我看信的动机不纯,想打倒迟群和小谢。他们信中的矛头是对着我的。我在北京,写信为什么不直接写给我,还要小平转。小平偏袒刘冰。清华大学所涉及的问题不是孤立的,是当前两条路线斗争的反映。”真如睛天霹雳!我靠在沙发上,脑袋昏昏的,耳朵嗡嗡的,心率加快,连呼吸都感到困难。会场上什么人再说什么,我全没听到,满脑子都是主席的批示。说我矛头对着他老人家,从何说起!真是天大的冤枉!我想不通,我怀疑。但这是毛远新传达的,白纸黑字,明白无误。现实是多么残酷!
  毛远新还在讲一些别的,我已不能分辨他讲的内容。但我必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听到邓副主席说:“讨论吧!”王洪文说话了。他说他到上海去了一趟,听到下面许多反映,对胡耀邦、周荣鑫意见很大。他说:“你们和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背道而驰,教育部不搞教育革命,专讲一些旧观点、旧思想,搞旧的一套。”张春桥插话说:“都是右的东西,周荣鑫不听我们的。”姚文元跟着说:“报纸的记者也有反映,群众对你们有意见。”你一言,我一语,讲个不停,时间几乎全被他们占了。江青时而坐在沙发上,时而离开座位走动,嘴里嘟囔着,有时猛然提高嗓门,阴阳怪气说几句什么,我听不清楚,但可以看出她是给王、张、姚打气的。其他政治局委员很少说话。叶剑英副主席除了偶而喝点水或用毛巾擦擦脸,一直在默默地记笔记,什么话都没说。大约11点钟左右,邓副主席说:“今天的会到此为止,明晚8点钟继续开会。”政治局委员陆续退席,邓副主席和叶副主席走在后面,步伐缓慢而坚定。从两位老人布有愁云而又严肃的面容上,我似乎感觉到他们在为党和国家的命运忧虑。
  在回家的路上,我想来想去,觉得在明晚的政治局会议上,大概该我检查了。但如何检查呢?我正在考虑的时候,司机同志发问:“刘冰,你这几天想过没有?你的错误严重不严重?”我说:“想过,是有错误。”司机说:“只是有错误吗?迟主任、小谢对你那样好,解放了你,你却诬告他们,你应该吗?人总得有点良心,我看你应好好想想。”这位司机同志平时给我的印象是老实巴交,不大爱说话,今天居然说出这样的话,真出我意料。但我想不能怨他,一个普通工人,怎么会知道迟群这种伪君子的真面目呢!所以,我对他的好心表示了真诚的感谢。
  午夜12点整回到家里,苗既英惊喜我能回来,脸颊上滚淌着热泪。我把主席批示和指名我们列席政治局会议的详细情况讲了一遍。“这真冤呀!”她说出这句话后久久不语,一直用手绢擦眼泪。过了一会,她抬起头,镇静地说:“给他老人家写信反映情况是矛头对着他的,中央副主席给转个信也成了偏袒,怎么能得出这个结论?还有真理没有?”停了一会,她用怀疑的口气说:“老人家是不是真的糊涂了?他80多岁了,人老了容易糊涂,这个批语不是颠三倒四吗?”我说:“不全是糊涂,而是听了毛远新、谢静宜的一面之词。”她说:“按这个批示,就会给你定成反对毛主席,反对毛主席就是反革命呀!批示如果编在毛选里,那我们就永世冤枉吗?我看不能。我们要活下去,在世时不能翻案,也要告诉我们的孩子为你翻案。”我说:“是呀,现在已经到头了,没地方说理,只有检讨,争取留在党内,过几年再说,一旦开除党籍就不好办了。现在要想想如何检查。”她说:“一个是检查,一个是不检查。我们没错检查什么?”我说:“主席说矛头是对着他的,不检查行吗?不行!那样会给再戴上一顶对抗主席的帽子,岂不更冤枉。几十年来我们在亲身实践中看着主席领导我们取得了胜利,我们自己的成长也是他的思想哺育的,在这一件事上即使是主席错了,从良心上讲,也不能对抗,让主席为难。”她说:“检查什么?”我说:“我想主席是站得高,看得远,我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抓了些鸡毛蒜皮,给主席派来的干部罗织罪状,然后给自己戴一顶‘诬告’的帽子。”她说:“不能过细检讨,不能戴帽子,要给自己留个余地,将来好翻案。”我说:“戴顶帽子,将来也要翻案。”已是3点钟了,我们吃了安眠药也睡不着,仍然商量着在政治局会议上如何检查的问题,直到东方发亮。
  苗既英这年夏天进城开会,下车时摔成脑震荡,好几个月不能工作,从10月下旬才开始半日工作。昨晚彻夜未眠,头痛加剧,上不了班,只好请假。在家里她用长布条勒住脑袋,躺在床上,考虑我的检查。我自己一整天呆在办公室,准备晚上的检查。我的思想从来没有这样紊乱过,矛盾重重理不出头绪。不检查,怕给我扣上反主席而又不认错的帽子,开除党籍,永远说不清楚;不检查,会有损主席的形象和威望,我决不愿意那样。检查吧!可检查什么?把没错说成错误,这不是对主席不忠吗?把没有的事安在自己头上不是自欺欺人、欺骗主席吗?主席说我动机不纯,矛头是对着他的,这是从何说起?但申辩又有何意义?翻来复去想呀,想呀,最后无可奈何地下了决心:作违心的检查,争取过关,将来再说。
  晚7点我离家时,苗既英一再交待我“要冷静”,说话要留余地,尽量不要给自己戴帽子。我7点50分到了人民大会堂东大厅,政治局委员们也陆续来到。邓副主席和叶副主席仍然挨近坐在会场的东边。邓副主席宣布开会后,毛远新从他的衣兜里掏出了一个本子,一边翻着,一边说:“昨晚的会,我向主席作了汇报。”随后他念着本子上的记录,他给主席说了什么,主席听后讲了些什么,一段一段地念了大约40分钟。我一边听,一边感到毛远新的汇报有明显的倾向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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