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0期
寻找高露洁
作者：岳 勇
三天之后，陈小春又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南方——江湖》的创作。而高露洁一如既往，从他在电脑里写下第一字起，就成了这部小说最早的最忠实的读者。
慢慢的，陈小春发现高露洁来他房间里的次数多起来了，而他和她的关系有实质性的进展，应该是从那个端午节开始的。
端午节那天，高露洁早早上楼来找陈小春，给他带来的那份晚餐中还放着几个香喷喷的粽子，可把他高兴坏了。可一看她脸上的神色，却是一副满怀心事闷闷不乐的样子。陈小春诧异地问她怎么了？怎么不高兴了？
她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转过身去不说话。陈小春急了，走到她面前，再三追问。她这才红着眼圈告诉他说，今天上午，她收到妈妈从老家寄来的信，说是在家乡给她找了一个不错的男朋友，叫她赶快回去结婚。
陈小春心里一沉，但脸上却不动声色，酸酸地说：“很好呀，这是一件大好事，你怎么不高兴呢？”高露洁咬着嘴唇说：“可是那个男人我连面也没见过，况且我现在一事无成，年龄也不算大，不想这么快结婚成家，成为一个整天围着灶台转的煮饭婆。”
“那你跟你妈说清楚不就行了？”“可我妈身体不好，一直卧病在床，我要是敢不听她的安排，公然抗婚，她非得气死不可。”“原来如此。”陈小春点点头，想了想，看着她说，“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
她拽着他的胳膊急切地问：“什么办法？你快说！”陈小春说：“你回信告诉你妈，就说你的婚姻大事不用她老人家操心，你在广州已经找到了心爱的男朋友，这个男朋友是个大学生，既有文化又会赚钱，不知比家里那个要好多少倍。你妈听了，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生你的气？”
她点着头，似有所思地说：“这个办法倒是不错，可是真正操作起来难度比较大，我这一时半会儿之间，去哪找一个这么好的男朋友呢？”陈小春不由笑了起来，脸不红心不跳，拍拍胸脯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呀！”“你？”她的脸顿时红得像个熟透的红苹果，眼帘低垂，“别开玩笑了，你堂堂一个大作家，还是大学生，这么优秀，怎么会、怎么会看上我呢？”
陈小春急了，抓住她的手说：“小洁，你千万别妄自菲薄，在我眼里，你是天底下最完美最高贵的女神，做你的男朋友，应该是我高攀了你才对。”她抬起头来惊喜地望着他：“你真是这么认为？”陈小春急忙举起手，一本正经地说：“我发誓，刚才说的话若有半句言不由衷，叫我天打五雷……”
刚说到这里，他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的嘴被堵住了。堵住他的嘴的，正是小洁那温柔酥软的双唇。那一刻，陈小春双目圆睁，血压上升，全身飘飘然，似乎要飞起来了一般。他以为自己身在梦中，差点幸福得晕倒。他还没回过神来，她便拉着他的手跑出了门。
他急急地问：“去哪里呀！”她边跑边说：“去照相。”陈小春奇怪地问：“照什么相？”她说：“照婚纱照。”陈小春大吃一惊：“不会吧，这么快就去拍婚纱照？我连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呢。”她不由笑了，说：“傻瓜，我是说拍几张婚纱照寄回家，这样我妈才会更加相信我的话呀。”陈小春也笑了，说：“原来如此，你早点说嘛，害得人家白高兴了一场。”
他俩的婚纱照冲洗出来之后，效果非常好，小洁又去照相馆多冲洗了两张，除了寄给她妈妈外，她还把那两张照片放得大大的，在陈小春和她的房间里各挂了一张，好像他俩真的已经结婚了似的，使得陈小春每天一抬头就能看见自己的“结婚照”，弄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从此以后，小洁往陈小春房间里跑得更勤了，也更理直气壮了，不但来读他的小说，督促他的创作，还来帮他洗衣服拖地收拾房间，活脱脱一个家庭小主妇，把他的心幸福得一塌糊涂。这种幸福开心的日子一晃就过去了一个多月，因为有小洁全心全意的照顾，陈小春的第二部长篇小说《南方——江湖》很顺利地就完成了初稿，剩下的就是一些修改任务了。
无情女夜窃书稿
这一天，晚上七点半左右，小洁刚去上班一会儿，陈小春的Call机就响了，他去复机，是文化公司钱多这个家伙。钱多说《过客匆匆》那部小说林老总改了一个书名，已经上市了，销路很不错。陈小春听了不由暗暗称奇，心想个体书商他妈的动作就是快，才一个多月书稿就出版发行了，这么高的工作效率，想不赚钱都不行。
钱多又说林总对你的文学才华十分欣赏，希望能和你见个面。那样的“大作家”不见也罢，陈小春本想开口推辞，钱多却又说：“我和林总现在在朝阳大酒店二楼‘风流房’等你，你赶紧过来。”陈小春无奈，挂了电话连衣服也懒得换，就往朝阳大酒店赶去。
朝阳大酒店正是高露洁上班的地方，它位于广和路中段，坐出租车十分钟就到了。陈小春来到二楼，找到“风流房”，果然看见最近似乎又肥了不少的钱多正小心翼翼地陪着一个三十来岁、戴着眼镜、白白瘦瘦的男人在那里等他。陈小春走进去，钱多向他介绍说：“这位就是林云志林老总。”
林总伸出瘦长的手，以居高临下的姿态跟陈小春握了握手：“小春是吧？快请坐！”陈小春淡淡地应一声，坐了下来。
说实话，陈小春以前读过不少署名“林云志”的畅销书，对这位著名畅销书作家一直怀有敬仰之心，甚至有段时间还把他视为自己心中的偶像。但自从进入“枪手”这个黑暗的圈子，了解到林云志成名的内幕之后，他在陈小春心目中高大美好的形象早已不复存在。面对这位大名鼎鼎的“高产作家”，现在陈小春不但感到厌恶，而且感到悲哀，为自己悲哀，为文学悲哀，也为读者悲哀。
钱多见陈小春反应冷淡，不由有些尴尬，急忙站起来给他添茶倒水，缓和气氛。林总笑了笑，把身子向后一仰，看着陈小春以过来人的口气说：“你的脾气和我刚出道时差不多，我就喜欢像你这样有个性的年轻人。这部小说你写得很不错，上市才几天，发行量就已超过三万册，我准备加印。这一万二千块钱是你应得的稿费，我一分钱也不会少你的，另外三千块是奖金，希望你再接再厉，把下一部小说写好。”他从提包里掏出一沓钞票，从桌上推过来，推到陈小春面前。
一看见这些钞票，陈小春顿时觉得自己比对方矮了半截，先前的那股傲气全没了。是的，他陈小春只不过是人家手下的一个打工仔、一个“枪手”，他端着的这个饭碗还是人家赏赐的呢，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人家呢？“多谢林总。”他装出一副笑脸，点也没点，就把这一沓钱收下了。
林总又从包里掏出厚厚的两本新书：“这是你的那部小说，要不要拿两本样书去看看？”一想到自己呕心沥血写出来的小说竟然变成了别人的作品，陈小春的心就一阵痉挛，一阵悸痛，这样的“样书”，不看也罢。他喝了一口茶，摇摇头说：“我已经在书摊看过了，你还是留着卖钱吧。”
吃饭时，林总跟陈小春连干了三大杯。他一时高兴，又拍着陈小春的肩膀提议去唱卡拉OK。他们来到一间灯光暗淡的卡拉OK房，林总唱了两嗓子，不过瘾，又叫陈小春跟他合唱了一首《纤夫的爱》，还是觉得没意思。钱多这个总经理助理算是没白当，一下就看穿了林总的心思，立马叫酒店经理找几个小姐来助助兴。
不大一会儿，门口响起一阵莺声燕语，三个身着低胸装超短裙、露着白晃晃胸脯的小姐走了进来。林总和钱多状若饿虎，一人搂了一个在怀里亲着摸着，又把剩下的一个往陈小春身上推。这种声色犬马的场面，陈小春还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碰上，脸上像火烧似的，头也不敢抬一下，吓得赶紧起身相让。他那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把林总逗得不怀好意地大笑起来。
陈小春退到墙角，可那小姐却不肯放过他。“来吧，靓仔，我又不会吃掉你！”她嗲兮兮地说着，跑过来一把拽住他。陈小春慌手慌脚，顿时站立不稳，跟她脸贴脸，胸对胸，一起倒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