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0期
关东棋侠
作者:黄建东
“啪。”山田静夫的一手飞镇,无疑是下了吃棋的决心,一场不是鱼死就是网破的决战势在必行。几经周折,一个熟悉的棋形呈现在龙飞的眼前,他的眼睛一亮,拿起棋子,轻轻地放了上去。“夹”,绝对的一手妙着,古语所谓“死棋肚里出仙着”,山田静夫傻了,这样的地方居然还藏有这样的一手棋,简直是不可思议,现在他所面临的局面是,打入白棋阵营中的黑棋不仅做活了,而且还带有几目地,那么自己的一队白棋就成了无根的浮萍,在逃跑的过程中必然会让黑棋占去不少的便宜,在差距本就不大的局势下,失败已是不可挽回的。山田静夫脸色苍白,他俯首低低地说了声:“不行了。”表示认输。棋局便这样戛然而止。有一瞬间,俩人均默然无语,山田静夫倒不在乎那副价格昂贵的云子,他只是在心里突生起一种不安,为即将而来的日中决战。万一那时再失利的话,军部的人会放过他么?他不由打了一个寒战。不行!为了确保决战的胜利,必要时一切手段都可以使出来。这么想着,山田静夫在心里发出一声阴冷的嘲笑。
大厅内的对局时刻牵动着知秀的心,这么久没有音讯传过来,想必是遇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知秀的心也随之忐忑起来,她再也坐不住了,便悄悄来到前庭,想要打听点消息。当她前脚迈入院子的时候,正赶上山田静夫低头认输,从这里望过去,老人神情憔悴但精神尚在,只是看上去有些疲惫罢了。知秀的脚步一下僵在那里,仿佛被雷电击中了一样。
“不,不可能。”她无力地呻吟了一声。同时用手扶住墙,又慢慢地退出院外,她想快速地消失,不想让里面的人看到,可是双腿却不听话地沉重起来,她分明已听到屋内的老人发出一声惊呼,之后便是一阵慌乱,不用回头,她也知道,老人那是昏厥了,一定是吓坏了龙氏父子,他们或许以为,老人是为了一盘棋的输赢而急火攻心,只有知秀明白。那是因为老人看到了他所日思夜想的人。
八
钟府管家在生日那天莫名其妙地失踪,这让钟府上下人心惶惶,计划中的生日晚宴自然是因故取消,几天来的搜寻也依然是毫无结果。令钟达理难堪且不愿接受的事实是,钟祥在消失前接触的最后一个人,竟然会是钟宇森,这有许多下人作证,想来不会为假,那么,钟祥的失踪会与钟宇森有什么关联呢?这些日子,他时常想起儿子小时候在钟祥怀里撒娇时的情形,可最终的幻象无一例外地都变成了钟宇森持枪,将钟祥打得浑身血污,他常常被自己怪异的想法吓得冷汗淋漓,可几次询问钟宇森,钟宇森都指天发誓说,根本没有这回事,那天中午吃完饭,祥叔就走了。至于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于是,钟达理也就将信将疑,不过,几次暗中观察,他发现钟宇森常常魂不守舍,做事丢三落四,几次与钟达理的目光相遇,钟宇森都慌乱地避开了。由此,他越发地坚信,钟宇森的心中一定有鬼。
其实,钟宇森的心中岂止是有鬼,他心里实在怕得要死,他几乎夜夜都被钟祥的冤魂所纠缠。就在钟祥被小林羽田带走的当天,钟祥便死在了日本宪兵的酷刑之下,他至死也没说出《致敬斋随想》的所藏之地。小林羽田气急败坏,他已严令钟宇森,这些日子一定要设法搞到棋谱,因为山田静夫败给龙飞的那盘棋,他已间接地听说了,龙飞的一招“夹”,竟使恩师毫无还手之力,看来龙飞的棋力又有了增长,而这完全得益于范西屏的那本《桃花源棋谱》,那么,作为与范西屏争斗了数十盘棋的施襄夏,不可能在相同的情况下没有应对之策,也就是说,对于那手“夹”,一定是有破解之招的,只是恩师和自己均未想出来罢了,那么《致敬斋随想》里是否就有呢?答案应该是肯定的,正因如此,小林羽田对于《致敬斋随想》是志在必得。而钟宇森也明白,钟祥死了,自己“汉奸”的恶名是背定了,那么与其拿不到棋谱,让小林羽田像对丧家犬那样处置,还不如豁出去了,得到棋谱,自己的身家性命也就保住了,不管怎么说,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自己投靠了日本人,还不是照样吃香的、喝辣的?
夜深沉,初春的关外照旧是寒风凛冽,钟氏祠堂内灯火昏暗,祠堂内显得空旷冷清且带有一股逼人的肃杀。此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动作极快地闪身进来,显然,这里的一切他都是熟悉的,他便是钟宇森。几经推断,唯有祠堂是收藏棋谱的最佳所在,他决定趁月色朦胧,冒险一举将棋谱盗走。正在他心急火燎地寻找时。一个熟悉且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
“森儿,你在找什么?”继而祠堂内灯光闪耀,钟达理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脸的肃霜。
“父……父亲?!”钟宇森脸色发白,声音发颤。
“森儿,你找的可是这个?”钟达理说着,晃动着手中的一个木匣,“这里面装的就是祖上传下来的《致敬斋随想》。”
“《致敬斋随想》!”钟宇森双目一闪,发出一股幽蓝的光,那可是他昼思夜想的东西,他不想再放弃这最后的机会。
“按理说,祖上的东西传给你,也没什么,只是我想知道,你祥叔到底是怎么死的?”
“怎么?父亲,你已经知道,祥叔他……”说到这儿,钟宇森猛然间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关于钟祥的死讯,日本宪兵队是严格保密的,钟达理不可能知道,他刚才只是在诓自己,此时干脆已是破罐破摔,他已完全不在乎钟达理的态度。
“本来嘛,一本棋书,日本人想要,给他就是。”
“什么?你……你……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怎么能说给人就给人。”
“哼,江山还是祖宗打下来的呢,如今怎么样?还不是日本人的天下!”钟宇森鄙夷地一笑,“明说吧,今日这本棋书我是誓在必得。”说着话,钟宇森咳嗽了一声,一小队化了装的刑侦队员冲了进来,将祠堂大厅团团围住。钟达理面对列祖列宗的画像。羞愧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此时任何的话都已多余,他强自平静了一会儿,然后只缓缓地问道:“我只想知道,你现居何职?”
“大日本关东军驻哈尔滨警备司令部刑侦处小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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