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7期

曹操与兖州之变谁是叛徒

作者:谌旭彬



的解释固然牵强,《资治通鉴》的说法却完全不可信。
  (这个问题在上一章《东汉帝国最后的独舞——孔融之死》中谈到过。为了文章的完整性,这里再唠叨一次。)
  因为边让根本就死在兖州之变之后。支持这个论断的证据有两条,而且是铁证:
  第一,《后汉书·边让传》明确记载:“初平中,王室大乱,(边)让去官还家,恃才气,不屈曹操,多轻侮之言。建安中,其乡人有构让于操,操告郡就杀之。”白纸黑字,明明白白,边让死于建安年间,比兖州之变晚了好几年。
  第二,作为对第一条证据的佐证:孔融入许都之后(孔融至早也是在建安元年入许的),曾向曹操推荐过边让,称:“(边让)为九州之被则不足,为单衣襜褕则有余。”孔融不可能把一个死人推荐给曹操。
  既然《后汉书》、《三国志》的解释太勉强,而《资治通鉴》的新发现又完全不可信,那么,兖州之变的真实原因究竟是什么呢?难道兖州之变的内幕真的就无法为后人知悉,如吕思勉先生所说,只能“付诸阙疑”了吗?
  在我看来,恐怕也不尽然。后人读历史所读到的其实并非历史的本身即历史的本来面目,而是那一段历史在翩然逸去的时候留下来的一些蛛丝马迹。顺藤能够摸到瓜,通过读历史的这些蛛丝马迹去揣测历史的本来面目,至于能不能摸到瓜,能够摸到多大的瓜,那就要看各人不同的摸法了。
  我的摸法比较老实一些。我习惯于从瓜藤的根部开始往上摸起。
  所以,在正式谈及兖州之变的内幕之前,我们恐怕还得先回过头去谈谈曹操和陶谦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那儿是兖州之变这根瓜藤的根。
  
  二、曹嵩之死
  
  在古人看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尤其是汉儒。汉儒们是鼓吹忠孝治国的,所以在两汉时期,为父母兄弟报仇而暗杀他人,许多时候并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相反,这些复仇者总是能够得到宽恕的,而且还能够得到帝国舆论一致的肯定和赞颂,运气再好一点的还会因此得到出仕的机会。
  曹操和陶谦之间据说也有杀父之仇。
  对于这场恩怨,《后汉书·陶谦传》这样记载:
  “初,曹操父嵩避难琅邪,时谦将别守阴平,士卒利嵩财宝,遂袭杀之。初平四年,曹操击谦……
  兴平元年,曹操复击谦……”
  不过,同样是范晔的《后汉书》,同样是曹嵩之死,在《应劭传》里面却这样记载:
  “兴平元年,前太尉曹嵩及子(曹)德从琅邪入泰山,(应)劭遣兵迎之,未到,而徐州牧陶谦素怨嵩子操数击之,乃使轻骑追嵩、德,并杀之郡界。”
  我想大家应该都已经看出问题来了:同样出自范晔的手笔,曹嵩这个人的死亡时间却并不一致。《陶谦传》认为曹嵩死在初平四年之前,而《应劭传》则明确记载曹嵩死在兴平元年。
  这两条关于曹嵩的死亡时间的不同记载,必然会有一条是假的。无论如何,曹嵩只能够死一次。
  曹嵩是不是陶谦杀的,对本文而言无关紧要,不过曹嵩的死亡的时间却一定要得出一个正确的答案。
  初平四年秋,曹操第一次东征陶谦,第二年,即兴平元年夏,曹操第二次东征陶谦。从《陶谦传》的记载来看,曹嵩死在曹操两次东征陶谦之前。而从《应劭传》的记载来看,曹嵩死于曹操第一次东征陶谦和第二次东征陶谦之间。
  所以,按照《陶谦传》的说法,曹嵩之死就可以被视为曹操两征陶谦的理由;而按照《应劭传》的说法,曹嵩之死顶多只能算作曹操第二次东征的理由,由此推断,第一次东征显然另有企图。
  范晔显然是因为自己一时的疏漏,导致了这样的矛盾的出现。那么,哪一个记载是真的呢?
  曹操的本传《三国志·魏书·武帝纪》当然也无法回避曹嵩之死这个问题。里面这样记载:
  “兴平元年春,太祖自徐州还(第一次东征)。初,太祖父曹嵩去官后还谯,董卓之乱,避难琅邪,为陶谦所害,故太祖志在复仇东伐。夏,使荀或、程昱守鄞城,复征陶谦(第二次东征)……”
  曹魏的官方史书秘书监王沈编写的《魏书》是陈寿编写《三国志·魏书》的蓝本。时人及稍后之人对王沈的评价都不好,认为这个人的史品相当卑劣,不惜歪曲史实,为曹魏多所回护。据此推测,在官方《魏书》里面,曹嵩之死应该是放在第一次东征之前,以作为曹操两征陶谦的理由。但是,陈寿对此却是不以为然的,所以他把曹嵩之死放在曹操两次东征的间隙讲述,再加上一个意思模糊的“初”字,让曹嵩死亡的时间显得模棱两可:读者既可以就此认为曹嵩死在曹操第一次东征之前,也可以认为曹嵩死在两次东征之间。
  陈寿这么做自然是有他的难处的。陈寿人晋撰史,所以必须为西晋有所回护,而西晋是承袭曹魏建立的,故而对曹魏的回护也在所难免。
  但是,陈寿在撰史方面又是个大大狡猾的家伙。譬如:他表面上承认曹魏的正统,把曹操的传记称为《武帝纪》,而把刘备的传记称为《先主传》,将蜀国降一个等级,但是他又在别的地方做许多小动作,来暗地里维护自己心目中蜀国的正统地位。所以他在蜀国的后妃们的传记《二主妃子传》里把刘备、刘禅的老婆们都称呼为“皇后”,和曹魏的后妃们分庭抗礼。相对的,孙权的那些老婆们却只能被称为“夫人”。
  陈寿对曹魏的这种复杂的态度,使得他在曹嵩之死这个问题上也采取了上述这种模糊的叙述方式。
  刘晔已经入了南朝,他对曹操的厌恶要比陈寿强烈得多,同时政治环境的宽松也可以让他肆意地抒发自己对曹操的恶感。这一点我们只要看看他在《孝献帝本纪》中的这些句子就完全可以感受得到:
  “冬十一月丙戌,曹操自为司空,行车骑将军事,百官总己以听。”
  “九年秋八月戊寅,曹操大破袁尚,平冀州,自领冀州牧。”
  “癸巳,曹操自为丞相。”
  “夏五月丙申,曹操自立为魏公,加九锡。”
  范晔如此不厌其烦地指责曹操“自立”、“自领”,已经足以表明他对于曹操的态度。结合陈寿在曹操的本传里面搞的小动作,我们完全可以相信:《后汉书·应劭传》的记载才是事情的真相,而《后汉书·陶谦传》不过是范晔的一个小小的疏漏罢了。范晔没有必要也根本不会替曹操讲话。而且我们注意到:《后汉书·应劭传》里说到陶谦杀害曹嵩的原因是“素怨嵩子操数击之”,而在曹操第一次东征之前,我们根本见不到曹操攻击陶谦的任何记载。
  从战争的情理上来推断,曹嵩也应该死在两次东征的间隙。
  其一,曹操第一次东征战绩斐然,之所以退军是因为没有了粮草。但是,兴平元年春曹操退军,同年夏天曹操竟又一次出军了。这个出军的时间很不合理。既然春季的时候因为粮草不济撤军了,如今秋收未到,兖州当然是同样还没有粮草的,而徐州自然也没有野外的秋粮可供曹操去打。选择这个时候出军明显是不理智的。曹操熟知兵法,却犯下这样的兵家大忌,惟一可能的解释就是:在这期间,发生了某件让曹操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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