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8期
读《春秋》之三
作者:刘绪义
卫国本是春秋初期较有名的国家之一,其始祖乃西周初年康叔的封国,谁知春秋之后,历桓、宣二世,竟然发生长达40年之久的内乱。终于到卫懿公之世,这个当年的“诸侯之长”的国度,竞先于他国而遭到灭顶之灾。
卫惠公死后,其子懿公即位。“般乐怠政,不恤国政”,唯好“羽种一族,其名曰鹤”。这卫懿公好鹤到了什么程度昵?“自苑囿宫廷,处处养鹤,何止数百”,不但如此,卫懿公所养之鹤“皆有品位俸禄:上者食大夫俸,次者食士俸”。懿公每逢出游,都会使鹤随行,号之曰“鹤将军”。卫懿公除了自己好鹤,还鼓励国人与他同好。只要有人向他进鹤,那些进鹤、养鹤之人都会得到重赏,以至于“厚敛于民,以充鹤粮,”而“民有饥冻,全不抚恤”,卫国上下“民皆怨之”。公元前660年,狄人伐卫。此时的卫懿公正载鹤出游,闻听战报,慌忙征发国人抵御外侵。不想,卫国人都避之荒野,不肯与战。懿公大惊,使人强拘,问其缘故。只听人们说:派您的鹤将军去打仗吧,鹤将军实有禄位,我们怎么能打仗啊。懿公一听,问,鹤怎么能够打仗呢?他手下的大臣如石祁子等人原本多次劝谏不听,此时只好实话实说了,既然鹤是无用之物,国君养之,何以能服国人之心?懿公见事已至此,方有悔意。只好打开鹤笼,不想这些平时养尊处优惯了的“鹤将军”始终不肯离去。经石祁子等人到处做工作,宣讲卫懿公的悔意,国人才聚集起来,抵御狄人。但是,才与狄人接战,卫国即大败,狄人进入卫国,把卫懿公杀了。
卫国大史华龙滑和礼孔也被狄人捉去,二人便对狄人说:我们是卫国的大史,掌握着卫国的祭祀,如果我们不先回去,你们是不能得到国都的。狄人相信了他们的话,便让他们先回卫国国都。
二人一抵达卫国国都,便对守军说,国君已死,卫师全军覆没,再抵抗也是无益的,赶紧想办法逃吧,不可坐以待毙。于是,他们带着卫侯宫眷连夜乘小车出城东走。国人携男抱女,随后逃命。狄人进入国都,发现人去城空,又长驱追赶。在黄河边上追上了卫人,又杀死不少卫人。幸得宋桓公(宣姜女婿)遣兵来迎,备下船只,方才星夜渡过黄河。
等到过了黄河,卫国上上下下只剩下730个人。连同共地和滕地的百姓加起来也只有5000人。在宋桓公的帮助下,卫人立宣姜子戴公做了国君。戴公的妹妹许穆夫人得知卫国灭亡的消息,向许穆公请求派兵救援,可是许国害怕狄人的强大,不敢出兵,许穆夫人便驾车赶到母亲的祖国齐国,请求齐国帮助。在路上,许穆夫人写下著名的《载驰》一诗。齐国接到许穆夫人的请求,便派公子无亏率战车300乘,甲士3000守卫曹邑,帮助卫戴公复国。自此以后,卫国就沦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国了。
鲁难难了
有句古话:“庆父不死,鲁难未了。”说的便是这一时期鲁国之乱。庆父是谁?为什么说他是祸乱的根源呢?以至后人感叹:春秋篡弑叹纷然,宋鲁奇闻只来年?
在说庆父之前,我们必须先了解一下鲁国的国君。
鲁桓公死后,鲁国另立新君,是为鲁庄公。按说鲁桓公有4个儿子,即庄公之兄庆父,两个弟弟叔牙、季友。但是庆父和叔牙都是桓公的姨太太所生,所以君位就由庄公继承。四兄弟分成两派,姨太太所生的庆父和叔牙结成一党,夫人所生的桓公和季友关系亲密。
鲁庄公在位32年,这些年间,鲁国一直处于齐国的臣属地位,庄公始终未能有所作为,因而,历史上对他的评价不高。但是,他的名气颇不小,这主要缘于著名的长勺之战被选人中学语文教材之故。人们对他的印象也多从这篇课文里来,在人们的眼里,庄公是一个鲁莽、草率、无能、无知、无谋之辈。事实上果真如此吗?
庄公即位之初,就面临着强大的压力,一是父桓公死于齐之辱;二是母文姜淫乱之耻;三是齐国的威压,我在上文已有略述,在以后章节中还有详解。庄公虽然未能成功地化解这些压力,但毕竟还是保持了鲁国的安定。这么说,庄公绝非一个鲁莽、草率、无能之辈。
相反,我则认为庄公具有这么四大品质:第一,知耻为勇;第二,引咎自责;第三,善纳忠言;第四,富有远见。
庄公即位的第二年,就爆发了历史上著名的长勺之战,以庄公大胜告终,创下了历史上以弱胜强的著名战例。
“十年春,齐师伐我,公将战。”一个普通的乡里人曹刿以“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为由于战前请见,庄公见他,即是想看他的“远谋”。于是,君臣之间就“何以战”的问题有了3次对话。“何以战”,就是问战争取胜之道。
庄公先是回答:“衣食所安,弗敢专也,必以分人。”曹刿认为这是“小惠”:“小惠未遍,民弗从也。”俗话说,民以食为天,曹刿何以认为这是“小惠”呢?显然曹刿认为吃饭穿衣对于战争来说并不是关键,而且以衣食分人,不能普遍化,所以百姓不会服从。对不对呢?我看既对又不对。接下来,庄公回答:“牺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曹刿则认为这是“小信”:“小信未孚,神弗福也。”那么曹刿何以断定“牺牲玉帛”只是小信呢?“孚”也是信用。他认为的大信又是什么?他没说,我们也无从得知。庄公继续说:“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到这里,曹刿则认为这才是作战的先决条件:“忠之属也,可以一战。”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曹刿认为断狱以情,才是让老百姓尽忠的根本(过去许多人都把“忠之属”翻译成庄公忠于本职,显然是荒谬的,“忠之”就是“忠于你庄公”之意)。至于衣食、祭祀对于老百姓来说都是虚的,这反映出庄公与曹刿思想的差异。春秋时期,衣食所安,是取信于民的关键,并非曹刿所说的是“小惠”;而按周礼,祭祀是取信于神的重要礼仪,在当时的贵族看来是一件大事,并不是如曹刿所讲的那样是“小信”。庄公的3次回答都充分反映了他以民为重,以敬事神,以情断狱,先民后神,先礼后法的治国理念,这怎么能说庄公“鄙”而未能远谋呢?我甚至认为,曹刿这么说,是有用意的,先是故意贬低庄公为“小惠”、“小信”,为的是引起庄公的重视,使之同意他参战。这个曹刿就是战国之世以游说见长的纵横策士的前身。
长勺之战,鲁国取胜,庄公问其故。后人便以为他连自己怎么得胜都不知道,非也,他是询问作战之道,总结经验。曹刿采用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战术,其实也是鲁国军队不得已而为之的,因为论兵力,鲁国根本无力与齐国正面冲突,因此,避免与齐国正面交锋,正是曹刿的聪明之处。但曹刿所凭借的全是他日常生活的经验而已。无论是他的断狱以情,还是一鼓作气,都是根据他的经验出发的。齐国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他们的传统战术“三鼓”法,被曹刿巧妙地化解了。因此,可以说,这次战争的胜利,偶然性远远大于必然性。事实上,有了这次失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