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乔琳的人生

作者:张 磊




  在她睡的床一侧的抽屉里有一千多美金。她知道如果想接受警察询问的话她最后可以拿回这些钱。但是不管现在可能发生什么,对她来说都不会比因为冒这个险而可能发生的事情更糟糕的了。即使她什么都不告诉他们,萨尔热线能侥幸存活到她十九岁生日么?第二天又会发生什么?他不在身边,无法告诉她。
  生活就是这样变化无常,像闪电雷鸣一样,顷刻间天翻地覆,你会发现自己像是坐在沙漠边缘的岩石上,盼望着有一部公共汽车经过,并对你同情施救,免得你像其他路死遗骸一样抛尸野外。
  
  两年后,乔琳独居在俄克拉荷马州的塔尔萨。她在得克萨斯州北部的一个小镇做餐厅服务员时曾听一个卡车司机说过,塔尔萨是一座新兴城市,劳动力匮乏。她起先在一家女子公寓旅馆里借了一个房间,并找到了第一份兼职工作,是在公共图书馆里整理书架,之后在一家租赁采油设备的公司做全职接待员。这段时间她没有和任何人一起生活,但是实际上这样也挺不错。她惊奇地发现自力更生的生活让人感觉那么愉悦。她喜欢在大街上漫步或者坐在桌边上的感觉,独自一人,心中没有祈求。“我已经成年了。”她告诉自己,“我已经成年了。”
  为了额外多赚点钱,她在下班后随时听候一个宴席承办人的差遣。她不得不花钱买了套制服——白色的宽松衬衣,黑色的裤子,和黑色的平跟鞋——但是每次至少工作三个小时,赚六十美元。她按照要求把头发扎成单辫垂在背后,把视线放底,尽管如此塔尔萨上流社会的那些盛宴还是尽入她的眼底。
  一天晚上,她正在一个私人派对上托着盘子提供香槟服务,这时候一个身高六英尺、头发吹洗过的家伙出现在了她面前。他长相英俊而且颇为自信。他端起一杯香槟一饮而尽,然后又端起一杯并跟着她走进了厨房。除了她的名字之外他从她那里一无所获,但是他通过宴席承办人找到了她的下落,还给她送上了一束插着卡片的鲜花,请她外出共进晚餐,署名是布拉德·G·本顿。她这一生中还从没见过有人做出这样的举动。
  所以她给自己买了一条裙子,然后和他一起到乡村俱乐部共进晚餐。那里有笔挺的亚麻桌布、水晶葡萄酒杯和配有黄铜纽饰的红色真皮座椅。她不记得自己吃了些什么。她把双手放在裙摆里,坐着倾听着。她不需要说什么话——都是他在说:他不到三十五岁,但是已经是一个做股票经纪的高级副总裁,他们一直给他发奖金。他不只是想让她上床。他说既然他信奉耶稣,那么他坚持认为真正美好的性体验是夫妇之间的性爱。他说:“所以,我需要的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爱人,就好比你,乔琳。”他边说边深情地凝视着她的双眼。
  起初,她无法相信他是认真的。经过多次约会后她相信了他。她觉得他肯定是疯了。另外一方面,这里是基督教原教旨主义广泛流行的地区,在她从事接待工作时她看到过这些特别虔诚的人。他们或许很富有,经营着复杂的跨国生意,但是他们对上帝不带“如果”、“而且”和“但是”的语录置信不疑。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是在却在影响着他们对事物的看法,仿佛他们的一只脚在会议室里,另一只脚在天堂里。
  “你对我一点都不了解。”乔琳告诉他,努力想做出真诚的表情。“我期望尽快了解一切。”他说着荡漾起了灿烂迷人的笑容,笑容里暗递秋波。
  他是那么过于自信。她几乎有点怨恨他对她将说的话不存半点怀疑。他坚持让她辞去工作,由他付账搬到酒店居住,一直到他们举行婚礼的那天。“噢,那天何时到来?”她逗笑说。但他却热情十足:“订婚仪式会尽量简短。”他说着把一枚钻石戒指滑上了她的手指。
  一个星期之后,他们在塔尔萨第一卫理公会教教堂举行了婚礼,那个教堂看上去很像温彻斯特大教堂。他带她住进了他的公寓里,公寓在一幢有地下室游泳池和屋顶健身房的新楼里。他们住得很高,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尽管俄克拉荷马州的塔尔萨没有什么好看的风景。由此她的命运再次发生了改变,小乔琳成为了一个上层阶级的主妇。她想把她生活中让人难以置信的转变写信告诉别人,但是她能写给谁呢?谁?没有人可以写信。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因为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孤独,是一个陌生之地的异乡人。
  结婚伊始,日子过得还算不赖,尽管他的有些想法并不合她的意。他身体非常强壮,在她的一个小穴里刚爽快之后,就把她翻过身去体验另一个。另外,他好像并不关注她的艺术工作。她买了一个画架,在原来的保姆间里搭建了一个小画室,因为那个负责做饭和做清洁的印第安女人每天傍晚都会回到自己的家里去。乔琳把那里粉刷了一下,然后展开了她的画布。她每周上一次有真人模特的人体课。她画得很好,老师经常鼓励她,但是布拉德对此视而不见,他根本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他太忙于他的工作、体育锻炼、夜生活和晚上和她的性爱了。
  事实证明他的家族在塔尔萨非常显赫。他们没有一个人来参加婚礼,他们的目的是想向她表明南部贫穷白种人的含义。起初她对此并不在意。但是她看到了他们在慈善活动上受人尊敬的照片。他们拥有成排的以他们的名字命名的大楼。有一天,她在购物回来的路上经过一座玻璃幕墙的办公大楼,通过出租车窗,她看到在大楼门前的广场上有一个黄铜制成的立方体单角矗立着,上面写着“本顿国际”。
  她对布拉德说:“我在想,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会更加尊敬你。”他只是笑笑。后来她才意识到,他并没有他理想中的那种民主做派。他生活的一部分就是要飞横跋扈、抗议反对。这是他吸引每个人注意力的方式。他喜欢让别人的计划落空。他很逆反。他没有加入本顿家族的企业——这是一家在他们掌控下跨行业经营的控股公司——但是他自立山门来展现自我才能。
  乔琳知道,如果她想向这个家族证明些什么,如果她想在俄克拉荷马州的塔尔萨得到某种社会认可的话,她必须为这个家族工作。她必须开始读书或者上一两门增长知识的课程,并且信奉这种生活方式、这些礼节和行事方式,她得在谈吐时富有耐心,始终保持耳聪目明。她还要到他们的教堂做礼拜。布拉德和他父亲一样狂放不羁,他称他父亲是一个强壮的基督徒。她敢打赌,他们一定经常在教堂那里会面和交谈。那样这个家族里的人怎么能不和她说话呢?
  说也奇怪,她的相貌一如既往地美艳动人,而布拉德每个星期都会带她去一次乡村俱乐部用晚餐,展现一下她的魅力。从那时候起,城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了这个新版的灰姑娘的故事。他不加在意,对此毫无担心,相反她几乎抬不起头来。一天傍晚,他的父母和客人们坐在一张长桌边,客人们看上去仿佛和服侍他们的服务生一样。布拉德挥挥手——这更像是一个举手礼——他父亲点点头,然后继续自己的谈话。
  虽然并非自己的过错,乔琳的生活却迈进了凄惨痛苦的境地。不管和这些人相处下去会发生什么,命运将会如何对待她?什么都没有。她一无所有。
  说实话,布拉德在那个鸡尾酒派对上第一次追求她的时候,完全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他轻手轻脚走进厨房,像捕食动物一样贴近她,把她手里空的香槟酒托盘拿走,然后告诉她红头发的人气味独特。接着他站在那里来回嗅她身上的气味,“嗯,是的,很像温牛奶的味道。”
  
  孩子出生后,当布拉德·G·本顿开始把她打得团团转时,乔琳总会会记起这第一次的印象。
  每一件小事都会让他疯狂。这使她不敢做任何事情,说任何话,免得他又剑拔弩张。他喜欢打她,扇她耳光,用拳头揍她。你在干什么?她尖叫道,别打了,别打了!这是他新的性爱方式。他会说,你喜欢这样么?你喜欢这样么?他会把她打得满地打转,然后把她摁倒在床上。她习惯于生活在这种被挨打和遭强暴的恐惧中了。她也学到了庇护所里教的东西——只要一发生这种情况,你就应该离开。但是现在她只能尽力熬过去。他上过大学,出生豪门,服饰高档,在她连个高中文凭都没有时,他却对她示爱,这让她受宠若惊。当然事后他会道歉,乞求原谅,并且一起在教堂里祈祷,通过这些方式,她慢慢变成了一个惯受虐待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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