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6期
密令发出之后
作者:张建华
这黄龙镇是伏牛山下的一个大镇,又是南北交通的要道,尽管是兵荒马乱年月,南来北往的人仍不算少。刘长山心虚不敢进大饭馆,就在镇头上的一个小吃店里要了几个小菜一瓶白干,独自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自斟自饮起来。酒足饭饱之后,他又要了几个烧饼、两大包牛肉和两瓶老白干,往怀里一揣,便匆匆走出小吃店。他要回到山洞里躲避几日,待风声过后再作打算。
月初的月亮只在西边呆了一会儿就落山了,刚才还有点月光的山野转眼间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刘长山只顾慌不择路地向山上奔去,却没料到他身后有个黑影在跟踪着,他走的快,那黑影也走的快;他走的慢,那黑影也走的慢。走着走着,刘长山似乎觉察到身后有动静,便回头警惕地望望,那黑影就急忙藏进树丛猫起来。就这样走走藏藏,他一直跟着刘长山来到了那山洞前,见刘长山停住不走了,便一闪身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窥视着——
刘长山在洞口停住了,他回头瞅瞅见无人跟踪,便扒开野藤钻了进去。他把那一大堆吃的喝的往地上一放,又来到洞外抱来一抱枯草,掏出火柴点燃了一堆篝火,山洞里骤然就通亮起来。他先是烤了一阵快要僵直的手,然后又拿起酒瓶想喝几口暖和暖和。可就在他刚把酒瓶打开,正仰起脖子往嘴里灌时,突然从黑暗中爬出一个蒙面人来。这蒙面人似乎病得不轻,黑暗中虽看不清他的面孔,但从他的喘气声中能听出他似乎是奄奄一息了。蒙面人挣扎着爬到刘长山背后,将一支乌黑的枪口瞄准了刘长山的后脑勺,随着一声沉闷的枪声,刘长山就一头栽进了火堆里,而蒙面人自己也脑袋一垂趴在了地上。
山洞里的枪声惊动了一直躲在外面向洞里窥视的那个跟踪而来的黑影。他听到枪声便飞身进洞,借着洞里的火光,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堆箱子。当他略数一下大约是二十只时,这才把栽进火堆的刘长山拖了出来,见刘长山已被烧得面目全非了,就又扑到趴在旁边的蒙面人的身边,并扯去蒙面人的面纱。尽管此人已是七窍出血面色刷白,但那黑影仍能辨认出此人的真面目,只听他嘶声喊道:“何龙!何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蒙面之人正是独眼何龙。他是受黄天明之命来杀人灭口的。开始他只是悄无声息地尾随在大篷卡车后面,从黑虎桥上的惊变到刘长山将大篷卡车劫到这个山洞,并将车上的二十箱黄金都搬进洞里,他都全看在眼里。他本打算当时就干掉刘长山,可当他扣动扳机时枪却没响,原来是一颗臭弹,再找刘长山时,刘长山已经跳出山洞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之中了。独眼何龙并未去追杀,而是守株待兔地在洞里等着刘长山,因为他知道刘长山还会回来。这个独眼何龙此次受命只知道要干掉刘长山,却并不清楚那箱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就藏在洞里等着刘长山回来,待干掉他之后好回去向黄天明复命。他在洞里一直等了好几个钟头也不见刘长山回来,正要到洞外看看,突觉腹内一阵巨痛,紧接着便翻江倒海地呕吐起来,甚至连胆汁都吐了出来,他哪里知道这是他喝了黄天明的毒酒发挥了作用。正在这时,刘长山揣着酒肉回来了。尽管独眼何龙已经是剧毒攻心命在旦夕了,但他仍没忘记自己的使命,见刘长山进洞,就急忙爬到暗处躲了起来,并悄悄拔出手枪朝刘长山开了一枪,而他自己就再也爬不起来了。当洞外的那条黑影一进山洞,他还是很快就认出了此人,待那黑影扯掉他的面纱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时,只听到他用那残喘欲尽的微弱声音喊了一声:“范——副——官——”就永远闭上了嘴巴。
这条黑影正是范少之。也许有人会感到纳闷,他不是被刘长山打死并被扔到桥下的深谷里了吗?怎么又会在这里出现呢?原来,他并没有死,幸亏黄慕让他穿了那件防弹衣。当时他被刘长山打晕了过去,至于最后补的那两枪只不过是打在了防弹衣上,并没有伤到他半根毫毛。也是他命不该死,在被刘长山扔下桥后却被半崖的一棵大树给挂住了,虽然没有被摔死,却还是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慢慢苏醒了过来。他伸伸腿脚还能动弹,但却无论如何也弄不清自己怎么会被挂在这里,只知道在木桥上面被刘长山的手枪顶住了后腰,如今自己被挂在这里肯定是刘长山干的。那么他为什么要害死我呢?莫不是为了大篷卡车上的黄金?范少之想到这里,心里不禁一惊,好在自己身上没受伤,便攀着石缝爬到了桥上。果然不出所料,大篷卡车不见了。他又向桥下望了一眼,有几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了一片,就是不见刘长山的影子。是他!肯定是他杀死押运兵后又劫走了大篷卡车。范少之当时就气得咬牙切齿,暗自发誓非找到刘长山杀了他不可!可到哪里去找呢,这四通八达的,况且他又是开着汽车,说不定早就跑出几百里了。范少之茫然地望着四平山野,竟不知该怎么办。正在这时,有一辆军用卡车正巧从这里路过,他便纵身跳了上去,直到卡车停下,他才发现自己已到了一个大镇。折腾了一天一夜,他早就饿的前心贴后心了,就跳下车打算弄点吃的。一阵风吹来,路旁小饭馆里的酒香肉味诱的他走了进去。他嫌外面嘈杂,便在里间找了座位,又要了几个小菜一杯热茶,正在受用,忽听外边传来一个男人要菜的声音,乍一听觉得耳熟,很像那个刘长山的声音。他心里一紧,慌忙将门帘拉开一条缝隙,寻声望去,惊得他差点没喊出来。天哪!果然是他!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你小子了。范少之嗖地抽出手枪,骂了声:“看我不宰了你这个王八蛋!”便要往外冲,可刚掀门帘,却又顿住了:我就这么冲出去杀了他虽毫不费事,可那批黄金怎么办?这小子的脾气,你就是扒他的皮他也未必会说出那批黄金的下落,倒不如暗地跟踪,这小子总要去藏黄金的地方,到时候再拿他个人赃俱获,岂不两全其美?范少之想到这里又默默坐了下来,直到刘长山揣着酒菜离去,他才悄悄跟在后面,一直跟到了这里,果然看到洞里堆放着那二十只箱子。范少之虽然弄不明白独眼何龙为什么要杀死刘长山,但却为能找到黄金而感到欣慰。
此时天已大亮。范少之走出山洞,望着刚刚升起的红日深深出了一口气,终于能够继续去行使自己立下的军令状了,不完成此差,绝不回去见黄司令。可如今卡车不见了,总不能一箱一箱背到上海吧。怎么办?范少之无意中朝山下望去,发现离此不远便是公路,并看到不时有车辆驶过,于是就有了主意,拔腿便往山下跑去,他要拦路截车。
三再遭毒手
说是公路,其实也只不过是比乡间小路稍宽一点的土路,但它却是通往省城的必经之路。由于久旱未雨,路面上是浮土没足,只要车辆经过便是尘土飞扬。范少之刚在路边站定,老远就看到一团烟尘向这里滚动,并听到汽车的马达声。虽然看不清是什么车,他还是拔出手枪往路上一横,并冲空中鸣了一枪。
随着枪声,一辆军用吉普车停住不走了,从车上下来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此男子西装革履且文质彬彬,大有官场之魄。他下得车来并不惊恐,而是向范少之招了招手,笑道:“敢情这位就是范小宝同学吧?”
范小宝?范少之一惊,心想:这范小宝是我的学名,已有多年没人这么叫我了,此人怎么知晓?他看了那人一眼,不由得惊叫一声:“马老师!”便飞奔过去,一把拉住那人的手激动地说:“马老师,怎么会是你呀?真是太巧了!”
这个马老师叫马卢,是当年范少之上中学时的语文老师。范少之自中学毕业后就再也没见过他,有人说他弃教从政当官去了,也有人说他从军死在了战场上,一晃八年过去,没想到在这里相逢了。当然,范少之为自己的举止感到尴尬,可马卢却不以为然地笑道:“小宝,你这是干什么哟,总不会拦路抢劫吧?我也不值几个钱哟。”
“不,不,我只不过想截辆车用用,没有别的意思。”范少之连连摇头否认。
“用车?那好啊,要去哪儿?上车吧!”这位马老师仍像从前那样文质彬彬却又热情大方,丝毫没有师长之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