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山乡毛货郎
作者:唐谟金 林日新
“我是与我爸一起出来的……”石新华把几天来的经历向他讲述了一番。
“现在打算怎么办?”
“回家去。”
“对,应当回去读你的书,今后干大事。可是,你就挑着这些不值钱的货回去吗?”
“不。”石新华向六爷爷炫耀道:“除了鸭毛鹅毛,这里还有两张很珍贵的狗獾皮呢。”
“多少钱收的?”六爷爷将皮毛瞥了一眼。
“不多,只50块钱一张。”
“哎呀,你上当了!”六爷爷不屑一顾地说,“‘春毛松,夏毛穷,秋毛无用冬毛绒’。这是两张秋毛皮,没有多大用!你这一趟肯定连本钱都保不住。还说要攒钱呢!”
石新华一时被他说得羞愧难言。
“这——”六爷爷本来反对石新华收毛货,但见他既已出来了,而且还赔本,沉思一会儿说,“这样吧,你既然在离家这么老远的地方遇着我,也算我们爷儿俩有缘分。过一会儿我帮你暂存好这两袋货。你随我去闯一回外面的大世界吧,不过到时可别叫苦哟!”
“好哇!”石新华早就想跟六爷爷收毛货了,只因他长年外出,没机会求他。现在见他答应带自己,实在是难逢的机缘。就这样,石新华暂时成了老货郎六爷爷的小徒弟。六爷爷决定带石新华往湘西的苗乡走。他们一路相伴而行。石新华却感到奇怪。六爷爷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线?这一路。空寂的山岭上没有一个行人,走半天也不见一处村子,虽然现在有了依靠,不再担心迷路或找不到住宿地了,可是从羊马桥开始。一晃三天了还不见六爷爷收货,整天只在荒无人烟、崎岖陡峭的山路上走,走得脚疼腰酸,身子像散了架,心里不免埋怨:唉,说什么“要想赚大钱,莫怕行程远”,真是见鬼!
这一天,他们俩经过一片长满乱草的荒岗子,六爷爷却无缘无故地歇下担子,一脸严肃地独自默默地走上山坡,在乱石山中寻寻觅觅地找到一个团箕般大、两尺来高的荒草堆,周围用石块垒着,不知是什么东西,然后很虔诚地鞠了三个躬。在旁的石新华感到很奇怪:这是一座坟吗?却又没有墓碑;它跟六爷爷有什么关系?六爷爷什么也不说,他也不好问。
四天后,终于开始收货了,石新华的心才稍微开阔了。话也多了些。在收货中,他学到了很多课堂里无法学到的知识。六爷爷总是尽心尽意地告诉他怎样辨别各种不同的兽皮,以及各种兽皮在各个季节的质量、价格。他还传授给他许多做生意的技巧。他虽然反对石新华出门收毛货,这一路却又完全将他当成一个虔诚的小毛货郎——他的接班人了。
石新华从心底佩服六爷爷的博学多才。他不愧是一个在江湖上混了半个世纪的老毛货郎。所到之处,不管哪个地方的风俗、语言他都懂。都能左右逢源。在做生意中,自己只能做一个不称职的挑夫,像呆木头一样立在一旁做陪衬。可六爷爷却几次对他说,这回有了他这个小白脸做帮手,收货格外得心应手。石新华不知六爷爷说的是真话还是为了安慰自己。收货时,石新华不知六爷爷与苗家阿妈讲的是什么,也不知他与苗家阿公笑的是哪桩。反正。只要是好货,用不了三言两语,就进了他们俩的货郎担。总共收货不过二十来天,他们爷儿俩就各挑了一担很值钱的珍贵山货了。
“这一趟,华伢仔你运气好,我们至少要赚2000多元。”六爷爷接着又开玩笑说,“如此下去,只要再走一年,就可够你娶上个娇嫩嫩的乖态新娘了。”
石新华坦诚地说:“爷爷我现在是想攒一笔复课的钱,然后好回县中再攀登一年。”
“啊?你还是想着要读书。不想当货郎?”
“不瞒您老说,我既想读书也想当货郎,我要上大学,今后当‘超级货郎’呢!”
“‘超级货郎’?没听说过!”六爷爷瞪大了眼睛。
“对!现在政府强调环境保护,生态平衡,不准捕杀保护动物了,今后兽皮兽骨的生意会极少,随着家禽家畜的大力发展,鸭毛鹅毛将会越来越多。六爷爷你不知道,现在世界上那些发达国家都靠机械化、电气化、自动化,我立志上完大学后,要搞机械化、自动化生产线,将这些不起眼的鸭毛、鹅毛,通过机器自动的三下五除二地就制造成暖烘烘、软绵绵、花色鲜艳的鸭绒衣、鹅绒被什么的。我们这一带盛产鸭鹅。资源丰富,如能筹集到资金,我想就在高沙这地方筹建一个羽绒加工厂。”
“啧啧,那真是太好了!有道理,有远见有志向!只是——只怕我看不到你办厂这一天了。”六爷爷感慨地说,“我也不瞒你讲,起初,我还以为你不想读书。要做一个像我一样的毛货郎。所以我才反对你出来收货呢。”
事出倜然 徒弟无心窥隐私
情动于中 师傅有意道身世
时值三伏,骄阳似火,烤得师徒俩头晕目眩。他们爬了半天山路,早已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他们翻过一个既长且陡的山界。面前倏地出现一条晶莹的光带,那是太阳投射在清水河水面折射出来的粼粼波光。啊,一条河!石新华高兴得把寂寞、疲劳一古脑儿抛到九霄云外,加快了脚步往河边走去。
“洗澡啰!”石新华想都没想,就把担子丢在沙滩上,毫无顾忌地脱光身子,迫不及待地扑入水中。赤裸的身子浸在清凉的河水中,说不出有多惬意!全身像解脱了一切羁绊,肌肤在凉水的刺激下爽溜溜、麻酥酥的……
一会儿,在水里快活得忘乎所以的石新华从水里露出头朝岸上看。只见六爷爷正赤裸上身。把头深深地浸在水里,瘦得皮包骨头的腰身,筋骨历历可数。尔后直起腰,松开宽大肮脏的短裤头。用汗巾往裤裆里擦拭。
“六爷爷。脱下裤子洗呀!”石新华在水里游来游去,小孩子般地高声大叫,“你怎么舍不得将裤裆里那股怪气洗掉呀?”
“不脱不脱,我这么洗还舒服些。”六爷爷结结巴巴、言不由衷地说,一边提起短裤子朝远处退,好像怕石新华把他拉下水淹死一般。
好奇心战胜了理智。顿时。石新华忘记了长幼之别,师徒之分,从水底游向他,悄悄地握住他那竹节似的脚冷不防一拖,老人便像木头一样栽倒,接着便一阵抽羊角疯似的抓挠和扑腾,叽里哇啦地叫唤。
石新华就势像蛇剥皮一样剥下了六爷爷那条肮脏的短裤子。突然,石新华惊讶得差点跌倒水中。这是怎样一副可怕的模样啊!只见六爷爷那麻杆样的大腿根部。竟是一幅惨不忍睹的衰样,显然是受过重伤。
石新华惊呆了,不知所措地痴痴地站着,脸上火辣辣地灼烧着。
世故老成的六爷爷被石新华的恶作剧搞得无地自容,古铜色的瘦脸变成紫红,嘴里讷讷地说:“生就的,生就的……”
人世间,难道连这么一件属于男人骄傲的东西也不能平等一样么?真后悔!如果一个人的过失可以赎回。石新华愿用自己的10年阳寿去赎回刚才因恶作剧给老人心灵造成的损伤。他千不该万不该揭露了一个长辈人生中的最大隐私。虽然自己是无意的。
以后的几天里,石新华陷入了深深的内疚之中,以至不敢与六爷爷说话,也不敢正视他,更不敢朝他那裤档里瞧了。
六爷爷见他如此,就千方百计用笑话来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