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4期

巴都丐帮

作者:王靖山




  说起悲惨的遭遇,“大头”说:“听从厕所把我捡回去的老人说,我的家肯定就住在厕所附近,因为捡到我时,裹着我的被子里面的奶瓶还是热的!”
  “大头”跟胡三说起这些时,躺在地上哀哀地哭了起来。
  胡三哭着安慰“大头”说:“等我们长大了有了钱,我帮你回家找爹娘!”
  “小不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从能听懂话的时候,人们就管他叫“小不点”。他是在离巴都市两千里外的一个城市的儿童福利院长大的。他听福利院的老师说,他被人送到福利院时出生不不到一个星期,一个年轻女人把他放到福利院门口,然后站在远处观望。等福利院的人把孩子抱进屋后,站在远处的年轻女人才哭着离开了。长到六岁时,“小不点”跟福利院的老师问起自己的身世,老师告诉他,是你妈妈把你送到福利院的,她在包裹你的被子里面留了一张纸条,说自己家在农村,进城务工没有结婚,虽然生下这个孩子,可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因为生活艰难,无法养活,只好把孩子抛弃,孩子要是长大,请原谅妈妈。
  “小不点”私自离开福利院前曾经问老师:“我妈妈是什么地方人?”老师说:“信中写的是北方松江省罗江县。”
  “小不点”想妈妈心切,后来就从福利院开了小差,坐上火车想到罗江县去找妈妈。可年幼的孩子不知道罗江县在哪里。他坐的火车开到巴都就不再往前走了,他便在这里寻找起妈妈来。这一年“小不点”七岁。为了找妈妈,他不断地在候车室里跟来来往往的人打听妈妈的下落。人家问,你妈妈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小不点”一概不知道,他只能说出罗江县。有明白人告诉他,罗江县在北方,离这老远呢。从这以后,“小不点”才知道罗江县在北方。一次,“小不点”在候车室里遇到了一个来自罗江县的旅客,他跟对方打听妈妈的下落。听了孩子的诉说,这个旅客流泪了,说:“孩子,你连你妈妈啥名字都不知道,怎么找啊?可怜的孩子,你怎么还想着你那狠心的妈妈呢?”
  白天,在人流如水的巴都火车站,这些乞讨的孩子们涎着脸皮,浑身散发着浓厚的痞子习气。可一到静下来的晚上,他们却各自想着心事。他们最想的人就是妈妈。有时,一个孩子在梦中哭喊着妈妈,被惊醒的孩子们往往会哭成一片。
  日子就这么过着,孩子们也就这么长着。
  有一天早晨,“小不点”突然起不来床了,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胡三上前摸摸他的脑袋,烫手。“是感冒吧?”胡三从兜里掏出钱,让“大头”到药店买一盒感冒药。吃了药,“小不点”觉得好一点了,便摇晃着身子跟胡三他们来到火车站。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胡三清点人数,不见了“小不点”。胡三急了,领着十几个小伙伴到处找,最后在厕所边的垃圾箱后面发现了“小不点”,他脸色蜡黄地蜷在垃圾箱后面,嘴里不停地呻吟着。胡三把他弄到候车室的椅子上,问他咋的了?“小不点”捂着肚子说里面疼。
  胡三和小伙伴们把“小不点”背回到地下室,“小不点”的肚子更疼了,疼得他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大头”说:“‘小不点’的肚子里有问题,得到医院看看,不能总在地下室里挺着。”
  到了附近的医院,医生诊断:“小不点”得的是急性阑尾炎,需要立即动手术,否则有生命危险。胡三问做手术得多少钱?
  “一千五百元。”
  十几个小伙伴们把藏着掖着的钱都拿了出来,还不到一半。
  “大头”哭了。
  胡三骂道:“熊包,活人还能让尿憋死?走,咱们卖血去!”
  可医院不敢接受小孩子们的血浆。胡三这下真的急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哭了起来。没想到“大头”把刚才他说自己的一句话“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丢给他后,领着几个人走了。
  “大头”他们重新回到车站的候车室,一位衣着阔绰的旅客拎着一个小手提包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这个旅客约有四十多岁,戴着一个黑色大口罩,正朝候车室外面走。“大头”低声说:“这个人的包里肯定有钱,等他走到外面,抢了他!”
  那人拎着手提包径直往东面的出租车停车点走去。“大头”领着人紧跟其后,等那人接近出租车时,“大头”扑上前,一把将那人的手提包抢了就跑。那人忙上前追赶,不料,被几个小乞丐故意绊倒在地。他爬起来没有再追,只是盯住往远处跑去的孩子看了会。
  胡三一边兴奋地数着“大头”抢来的几沓钱,一边说足够了足够了。他把其中的一沓钱交给“大头”,让他赶紧给“小不点”办理住院手续。
  二十分钟后,胡三拎着黑包,望着“小不点”被推进了手术室,心里才松了口气。胡三回转身,一个戴黑色大口罩的人一把揪住了他,厉声说:“这回看你们还能往哪跑?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抢我的包。走,跟我到公安局去!”
  胡三毫不示弱,伸手就把对方脸上的口罩抓了下来。这时,一块他永远也忘不掉的黑痣出现在了眼前,黑痣上面油亮的长毛正颤颤地闪着光。胡三的身子抖了起来,就是这个“黑痣”将他弄得有家难归,没想到在这种时候竟然遇上了!胡三朝同伙喊道:“抓住他,他就是我说的人贩子‘黑痣’!”伙伴们清醒过来,一齐向“黑痣”扑上来。
  “黑痣”惊疑中把“大头”等踹倒地上,仓皇逃走了。
  
  茫茫人海中偶然发现了“黑痣”,点燃了胡三的复仇之火。在“黑痣”逃走的当天,胡三让“大头”和“小不点”联络了巴都所有能联系上的小乞丐,向他们交待了“黑痣”的容貌特点,在全城进行了力所能及的搜索。结果,没有发现“黑痣”的踪影。
  第三天晚上,胡三他们在候车室搜索“黑痣”时,发现旅客座位上有一个无主的编织袋。
  “大头”将这一情况告诉给了胡三。胡三不动声色地坐到编织袋旁,几个小时过去了,列车发走了四五趟,仍没见人来取编织袋。胡三站起身提了一下袋子,小声对“大头”说道:“肯定是人特意扔在这的,挺沉。”
  哥仨把编织袋弄到了地下室,打开一看,都傻了眼——半袋子书下面,是几十捆钞票。数了数,整整六十万!
  面对巨款,三个孩子兴奋得跳了起来,他们想把这些钱分了邮给自己的家人,可家在哪里?“小不点”咕哝了一句,三个孩子顿时泄了气。
  最后,胡三提出把钱寄放到救命恩人胡得福处,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三个人把钱拿到胡得福的住处,胡得福吓得直哆嗦,说啥也不敢收。三个孩子无奈,只好给他跪下了。烂眼圈的老人没法,当着三个孩子的面,把半袋子钱用油纸包着,砌到了北屋的炕里面。
  胡三对“大头”和“小不点”说:“这笔钱是我们哥仨的救命钱,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动。”
  一个月后,胡三领着“大头”和“小不点”来到胡得福家,却不料已是人去室空。三人顿时傻了眼。
  
  那些难以剪断的纠缠
  
  光阴荏苒,巴都市的规模越来越大,从四面八方进入巴都的乞丐也愈来愈多。乞讨已经成了致富的新职业,有的人一年竟能讨到十多万元。
  小丐帮的队伍也逐年增大,火车站小乞丐们已经跨出了儿童的门坎,步入青春的殿堂,长成大小伙子了。胡三的眼里已经消失了原先幼稚而野蛮的神情,现在他的眼里有着身经百战般的沉稳和凶狠。他的嘴唇时常紧紧抿着,颌骨向外撑着,显示出力的扩张。
  “大头”的脑袋在成比例地增长着,长在大脑袋上面的两只往外凸的蛤蟆眼,瞅人时经常凸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有一种桀骜不驯的劲儿。
  “小不点”还是那么天真和小心眼。跟胡三和“大头”相比,他的个头还是矮了他们半个头,体现他年龄增长的只有嘴唇上边冒出的一溜黑胡子。
  胡三、“大头”和“小不点”成了火车站及站前一带乞丐的老大和总管。哥仨的工作就是向这一带的乞丐们“收税”。三天收一次。他们给辖区的乞丐规定,每人每月交三十元“保护费”。二百多乞丐,每人一个月缴纳三十元,总共加起来就是六千元。全年的收入就是七万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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