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4期

麻城奇案

作者:曾 锋




  清雍正年间,黄州府麻城县发生了一起震惊朝野的离奇大案。该案因一民女失踪而起,不仅牵涉杨涂两姓族人及诸多百姓,还事及麻城三任知县、黄州知府、湖北巡抚、湖广总督等众多官员。案情曲折离奇,可谓案中有案、冤中有冤。
  
  一
  
  黄州府麻城县有个生员叫杨同范。这杨同范四十来岁,家境富裕,喜爱交游,在方圆百十里颇有才名,被杨姓族人推举为族长。
  这年春天,杨同范邀了县学几位生员到家中小聚。秀才们互赏诗文,酬唱应和,好不惬意!突然,杨同范的族弟杨五荣神情紧张地来到他跟前,低声道:“不好了,涂家来人索要姐姐!”
  杨五荣的姐姐杨三姑自嫁到涂家墩后,婆媳之间多有龃龉,三姑动辄跑回娘家,一住经月不走。几天前,三姑又负气回了娘家,正遇上杨同范。杨同范劝了她几句,还嘱咐杨五荣尽快把姐姐送回。
  此时,杨同范看到满头是汗的杨五荣,不满地问道:“怎么,你姐姐还没有回去么?”
  杨五荣道:“小弟昨日已劝她回去了!”
  “既已回了,为何涂家又来索人?”杨五荣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弟不知。”
  杨同范觉得此事定有蹊跷,忙辞了众人。
  此时,杨五荣的屋子里挤满了杨姓族人。大伙儿正在斥责三姑的小丈夫涂如松。才十六岁的涂如松红着脸大声争辩道:“自十天前三姑回娘家,至今未归,所以才找上门来。”
  族人中有个叫杨彪的,人生得皮黑身壮,是五荣的堂兄。一听涂如松这话,气得不行,冲到涂如松跟前,“啪啪”两下,把涂如松打得眼冒金星,脸上立即现出五个鲜红的指印。
  想那涂如松本是被娇养惯了的少爷,何曾受过这般羞辱?立时就要还手,却被杨家人七手八脚将他拿住。
  “拿绳子来!这厮平日里欺侮我妹,今日竟还有脸寻上门来。如今我妹不见了踪影,定是这厮害了她,却要嫁祸我杨家!”杨彪叫嚷道,大伙儿立马响应,拿绳子的拿绳子,绑人的绑人。把个涂如松吓得面如土色,直呼饶命。
  杨同范一脚踏进来,见此情景,大声喝道:“住手,不得胡来!”
  众人见族长来了,即刻安静下来。杨同范对杨彪道:“放了他,私设公堂有违国法!”又转身对涂如松说,“三姑在你家受尽虐待,你今日在此挨骂受辱,也是活该!限你三日内找到三姑,给我杨姓族人一个交待。若三姑有个三长两短,我杨家绝不饶你!”涂如松如遇大赦,急忙拜谢而去。
  杨同范回到家中,继续陪众秀才舞文弄墨。将近午饭时分,杨彪领着一群族人,带了一名后生走进堂来。
  “大哥,他叫赵当儿,你听他说!”杨彪气呼呼地对杨同范道,“就怨你将涂如松那厮放了!”
  杨同范展眼瞧那后生,只见此人衣衫破旧,长得十分精瘦矮小。赵当儿很是紧张,对着杨同范打了千儿,道:“老爷,小的昨夜经过涂家墩涂如松屋后,亲耳听到三姑在屋里大声哭叫不止,小的扒着窗子一看,见涂家人正在殴打三姑。”
  杨同范听后大惊,众族人更是怒火满腔,纷纷要求杨同范替三姑主持公道。
  “你是说,三姑是被涂家给害了?”杨同范见那赵当儿衣衫不整,目光游离不定,心下便觉此人并非良善之辈。
  赵当儿“啪”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小的要是瞎说,就把这口水舔起来!”族人见状,直怨杨同范不肯信人。
  “各位稍安勿躁,且听同范把话说完。按我大清律法:诬告反坐,罪加一等。这等事情,不可不慎!”
  “老爷,我是见三姑可怜。不然,小的何苦来做证!”赵当儿说着便要走,大伙急忙将他拦住。
  “连外姓人都胀气,我杨家反倒成了缩头乌龟!”族人中不知谁冒出这么一句。
  “大哥,你是不是怕那涂家,不敢告他?”杨彪问道。
  “本人不是已限那涂如松三日内找到三姑么?”
  “再等三日,只怕凶手早已逃之夭夭!”一位年长者插话道。
  “大哥,不能等了,我杨家就因你畏手畏脚,才受人欺侮,以至三姑被害,还遭人反诬。这口气我等再也咽不下去了!”杨彪挽起衣袖道。“对,咽不下!”众族人愤愤道。一直站在杨同范身边的张秀才也拉了拉他的衣服,示意他早做决断。
  杨同范深吸一口气道:“好了!本人这就拟状,状告涂家!”说着,命家仆磨墨铺纸,拿笔一挥而就,众秀才一边观看,一边直称“好文法”。众秀才称,仅凭这一纸诉状,就能打动那文绉绉的汤知县,让凶手涂如松伏法。杨同范“呵呵”一笑,在文后签上了自己的大名,让杨五荣、杨彪等人领着赵当儿一道,往县衙击鼓鸣冤。
  
  二
  
  麻城知县汤应求吃罢午饭,正准备小憩片刻,猛听得门前人声鼎沸,接着便传来击鼓鸣冤之声,急忙整顿衣冠,让衙役传来人进堂。杨五荣快步走进大堂,跪禀其姊在涂家受尽欺侮,昨日无端失踪之事。汤应求问道:“可有诉状?”杨五荣急忙呈上状子。
  汤知县从师爷手中接过状子,展眼读了起来。只见讼状措词严厉,文法讲究,简直是一篇难得之讼文范本。看着看着,不觉被状文的情绪所感染,猛将惊堂木一拍道:“岂有此理!”身边的刑书李献宗知道知县老爷书卷气浓,立刻上前提醒道:“是否有证人?”汤应求这才如梦初醒,问堂下道:“可有证人?”
  “禀老爷,有邻村赵当儿做证。”
  “带证人!”不一会,赵当儿进堂。他将先前对杨同范说过的话如此这般一遍学舌。汤应求又传了杨彪。杨彪称昨日亲眼见三姑回了婆家。汤应求随即着捕快往涂家捉拿涂如松等人。
  不到一个时辰,差役带了涂氏一家来到堂上。涂如松气愤难平地站在大堂中央,向汤应求禀道:“小民之妻杨三姑进门后,不守妇道,小民多次训导,她却屡教不改,动辄回娘家久居。近日,我娘病重,三姑不事孝道,又回娘家,至今未归。小民上杨家索人,反遭杨家众人暴打羞辱。小民正有意状告杨家,岂料他们竟然恶人先告状……”
  涂如松话未说完,只听得“啪”地一声,汤应求一拍惊堂木,怒道:“大胆刁民,见了本县为何不跪?”
  吓得涂如松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未及开言,汤应求又道:“三姑回家有杨彪亲见;昨夜你母子殴打三姑,有赵当儿耳闻。涂如松你竟敢欺瞒本县,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会从实招供的!来呀——”
  “老爷,”李献宗急忙拦住汤应求正待发签的手,附到他身边耳语道,“老爷,您先问问涂如松昨夜是否在家?”
  汤应求想想也在理,忙改口道:“涂如松,我问你,你声言昨夜不曾谋害三姑,那你昨夜人在何处,有谁可以做证?”
  涂如松老实答道:“回老爷话,昨夜小民四处寻找三姑,天黑时,在九口塘捕鱼人李荣处借宿。”
  “好,传李荣。”汤应求着衙役快马传李荣到堂。
  不多时,李荣到堂,证实涂如松昨夜确实在他家过夜,不曾离开半步。汤应求便问赵当儿,言涂如松昨夜并不在家,如何谋害三姑?赵当儿只道,昨夜确实听见三姑在涂家啼哭,涂家屋里还有打骂之声。
  汤应求无法,只得先将涂如松收监,再作定夺。
  第二天,涂家来了十数人,向衙门递交了诉状,称杨家匿藏三姑,要求速还,并指控杨家诬告,要求反坐;杨家也派人来询问案情,要求缉拿凶手。汤应求被涂杨两家弄得寝食不安,一连数日闭门不出,却全无应对之策。
  李献宗见汤应求坐卧不宁,心生一计,遂向汤应求建议:悬赏寻找三姑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有藏匿不报者,从严治罪。
  这位汤县太爷其时正托黄州知府蒋嘉年上下打点,谋求同知一职。在这个节骨眼上若将案子判错,岂不是自毁前程?汤应求忙道此计甚好,一方面可以拖延时间,一方面又可寻找此案最关键的人物。跟着就命人在衙门口贴出了悬赏的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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