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8期
谁来当爹
作者:有令竣
老根一听就犯了愁。一个年轻的男大夫听了孙大夫的交代,还是把大根领走了。年轻大夫用绷带把大根的手脚绑在一把铁椅子上,给他打了一针什么药,过了几分钟,大根却毫无反应。年轻大夫又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大根还是无动于衷。到后来,大根被弄烦了,虽手脚不能动,却冲大夫叫了一声:“嘛!”弄得年轻大夫十分恼火。
三个人出了医院,回到了老根家。恰好小香不在家,姜二美把大根推进他房里,掩上门,对老根说:“这任务,只有让小香来完成了。行了,你别管,我跟她说!”
当晚,大根小香房间里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第三天上午8点多,老根拿个马扎子,坐在小院里发呆,又从房门口往屋里瞅。
过了十多分钟,听得大根“嘛!嘛!啊!啊!”地大叫了几声。又过了六七分钟,大根的房门开了,小香披散着头发出来,脸儿红红的,不敢往老根的房间看,把手里拎的一个小塑料袋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转身去了卫生间。
老根忙走过去,把那个小塑料袋装进了一个小包里,出了门,打了个的,直奔区二医院。他先找到了孙大夫,孙大夫叫来个小护士,接过了他手里的小塑料袋儿。过了20多分钟,那个小护士拿了一张长条单子走过来,递给了孙大夫,转身走了。孙大夫看了看那张盖了红色长方形印章的单子,对老根挺严肃地说:“情况很不好!”
“啊?”老根头上顿时闷雷滚滚。
“你儿子精液的数量是够的,精子也有。但是,全是死的。”
“什么?”老根眼前一阵发黑,差点儿从凳子上栽了下去。他双手紧紧抓住桌沿,努力支撑住,问,“大、大夫,能、能治好吗?”
孙大夫说:“如果精子少,还可以考虑治疗,但是相当费劲。可像你儿子这种情况,治好的可能性基本上等于零。”
天哪!老天爷这是要绝我老根家的后哇!老根拖着两条软软的腿回到院子里,抬头看看天,灰蒙蒙的。
他刚进到屋里坐下,姜二美就急急忙忙地赶来了。
“怎么样?”
老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情况告诉了她。
姜二美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只剩下一条路,就是上医院去做个人工授精了!”
“人工?可大根的,根本不行呀!”
姜二美说:“用你儿子的肯定是不行了,要用,就得上精子库里去找。听孙大夫说,现在有些人捐献精子,他们有的是大学教授、科学家、音乐家、画家,你可以自己选择……”
“这,要是受精成功了,可孙子还不是我的血脉呀!这不等于是给人家生了个孩子吗?”
“唔,是这么回事!嗨嗨,当初还不如把这丫头说给你呢!按政策,如果你再找个没结过婚的,或者是没孩子的,也能再生一个!”
听得门外有脚步声,老根忙说:“小香回来了!”
姜二美说:“那我走了!”转回身,又说,“你再琢磨琢磨吧!”
突发的念想
下午,老根在闷热的“车间”里闷不吭声地修着鞋。风扇呼呼地吹着,也不大管用。是呵!当初,他俩结婚之前,真该让去检查一下身体的。事到如今,可怎么办哪?真像姜二美说的,当初还不如自己要了小香呢!兴许她会……
这时,小香进来了,端着一只印着“皮鞋二厂奖”红字的搪瓷缸子:“大,喝点儿绿豆汤吧!天太热了,先别干了!屋里这么闷,别热出病来。”
老根接过那掉了好几块瓷的缸子,喝了一大口清凉凉的绿豆汤,刚喘了一口气,心里却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便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过了几天,小香买来个南瓜,切成丝,又剁成馅儿,倒上油,撒上盐,放上一勺香香的花椒面儿,包了几十个包子,蒸了一大锅。那包子圆圆的,上边拧着个螺旋式的花,很是好看。老根咬了一口,又新鲜又清气,竟一口气吃了六个。
又过了十几天,一天晚上九点多,小香在卫生间里洗澡,水哗哗啦啦地响着。老根坐在小客厅里的马扎子上,戴着花镜看当天的晚报。过了一会儿,小香出来了,披着半长的黑亮的湿发,只穿个白色的胸罩和小内裤,拖着红色的塑料拖鞋叭嗒叭嗒走了过去。
以往,小香洗了澡,在老根面前也是不大在乎的。常常只穿着“三点”就在厨房里洗衣服。当然老根装着看不见。看见了,也装没看见。可那些天,老根觉得胃越来越疼了,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胃癌。要是得了癌症,自己死了,小香走了,大根不也得等死?
所以,当又一个晚上小香洗了澡从卫生间里出来,穿着大红的胸衣、内裤,脚下叭嗒叭嗒进了大根的房间时,一个念头突然像雨后的一棵毒蘑菇一般,咕咕嘟嘟冒了出来。这个念头刚一露头,老根的脸就发烧了,忍不住抬起那只修过无数双鞋子的手,“叭”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那嘴巴打得那么脆,那么响,以至于小香都听到了。她跑了过来,一只手把住门框,问:“大,啥响啊?”
老根忙用手捂住扇过的脸颊,瞅瞅她,红短袖衫,红短裙,红拖鞋,说:“没事儿。去睡吧!”
小香手里还拿条擦湿发的毛巾,说:“大,您有事就叫我。”
经历了好几个不眠之夜,老根还是决定要采取一个阴险的行动了。
隔了两天,老根对小香说再领大根去医院看看。小香要陪着一块儿去,老根说:“我自己带他去就行。你把那几双修好的鞋给人家送去吧。人家等着穿。”小香就没再勉强,只说:“您别坐公交车了,打的吧。”老根“嗯”了一声。
小香回来的时候,老根已经坐在家里了。小香问:“大,大根呢?”老根说:“医生说,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就让他住下了。”小香“呃”了一声,说:“那,我给送点儿衣服、吃的东西去吧!”老根说:“我都给带去了。”说了,才觉得自己说漏了嘴。送走大根之后,两个人都觉得家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异常起来。很静,静得连两个人的喘息声都听得见。老根甚至不敢去看小香的眼睛。两个人的话也少了,还有些拘谨起来。吃晚饭时,小香一直低垂了眼帘,夹菜,扒饭,不像平时那么爱说爱笑了。
老根也犹豫过。他最担心的是小香翻了脸,跟他大吵大闹,让他丢尽了脸。也怕她去派出所告他。要是判他强奸罪,起码得三年以上。那,这个家,可就彻底地完蛋了!
修鞋时走了神儿,让锥子把左手中指扎了个眼儿,殷红的血一个劲儿地往外冒。他把心一横,用中指上的血在一张硬白纸板上按出了朵大大的南瓜花。花的下边,又按出了一只大大的鲜红鲜红的南瓜。花和瓜,一会儿都变成紫色的了。他这才看清,那张硬白纸板上,画着小香的脚丫样子。
老根把“作案”时的每一个细小的环节都想到了。如果她闩着门,那就以后再等机会。如果她反抗,就罢手,绝不勉强。强扭的瓜发苦。他最担心的就是,不管她愿不愿意,他这么一个突然袭击,会让毫无准备的小香大叫起来。这次行动的第一步就是不能让她叫出声儿来。要是叫出来,对两个人都没有好处。要是她去告,受影响最大的还是她。反正我这么大岁数了,老脸也不要了。判几年随它奶奶的便。又想,干吗不做得更牢靠些呢?他事先准备了一条毛巾,到时候握在手里,要是她想喊叫,用毛巾一把堵住她的嘴,再用左手扼住她的脖子,千万不能让她叫出声来。另外,也防止了用手去捂她的嘴,劲儿太大,会扼昏了她。老根甚至还准备了一条软软的牛皮绳,要是她想跑出去报案,就先把她捆起来。然后跟她说明利害,让她别去报案。要是她想离开这个家,就让她带上那9999块钱,让她走人。人家年轻,咱别耽误人家。
他去理了个发,刮了胡子。回到家,打开淋浴,仔仔细细地洗了个澡,特别把一双常年摆弄新鞋旧鞋的手,用香皂搓了又搓。到自己房间里,换上小香给洗得干干净净的大裤衩子和一件印着“老年登山队”红字的老头衫。又戴上花镜,剪了手指甲、脚指甲。当他出了自己的房间,去厨房倒水喝时,小香已端着洗好的衣服走过来,去阳台上晾。他不敢看她的眼睛,低头往外走,却听小香叫:“大,水在门厅茶几上。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