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中国恋人
作者:柴田翔
可是,意想不到的变化来到了。与三木有工作关系的一家小公司突然向他提出,希望他为公司的事情去美国出差三个月。
这家中介公司的主要业务是将美国企业和大学的高科技介绍给日本企业,也就是通常所说的高科技信息公司,模不大,但很能适应日本中小企业不断更新的需要,生意很是兴旺。三木目前的工作很大一部分也来自这家公司。
这次美国之行对于自己的将来也许是个绝好的机会,三木这样想道。当然不管是目前单身一人,还是将来与叶宁结婚,靠着现在的翻译技术也能生活。可是,结了婚一定会有孩子,那么眼下的房间就显得太窄小。另外,虽说不会马上就发生,但到了长远的将来,单靠翻译不能保证永远有工作,这样的生活,说穿了还是与学生时代的打工度日差不多。自从认识了叶宁,几个月来自己就像生活在美梦之中,而且是一个自己长年追求的梦。现在该是认真考虑切实地将这个梦变成现实的时候了……
请他去美国去出差的公司社长是位与三木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很早以前就曾动员三木出资加入公司的。公司小,人手少,工作量不断增大,社长深感人力不足,三木具有熟练的翻译技术,实在是一个强有力的帮手。这次去美国,本来应该是社长自己或公司干部的事,但大家都放不下手头工作,只好委托三木代劳了。
通过这次美国之行,自己今后将怎样与这家公司交往,自己的工作将怎样发展,三木感到可以拿定主意了。与叶宁要分别三个月,这很痛苦,回到日本已经年关将近。但是与其像现在这样得过且过,倒不如与叶宁商量一下,抓住这次机会,将以后长远的生活之路确定下来,使工作得到稳固的发展,争取明年初两人便能喜结良缘……
到时候,三木可以从目前这种打工状态中解脱出来,实现自己的人生志愿。当然,这也许又是一个新的梦幻,但三木总想尝试一下。
三木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对叶宁说了。叶宁默默地听着,好一会才开口道:“嗯,好的。我等你三个月。但你一回来,我可是你的新娘啦!”
叶宁的回答太直率,三木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本来他以为叶宁会为分别三个月而难过,为能马上结婚而喜悦,没料到她的回答竟如此干脆简单。当然,这也许是叶宁的日语还没达到能充分表达自己情感的水平,也许是她完全信赖三木,知道三个月的分别是为了工作,回来后结婚也已是不争的事实,也许她感到分别与结婚是太大的人生事件,一下子想不出许多言语来表达。
临去美国的前夜,叶宁住在三木的寓所。在床上,三木动手给叶宁脱衣服,可叶宁却推开了三木的手:“今天不行,我身上来潮了。”
“不要紧的呢。”
“不行!很脏的呢。真是的,怎么偏偏今天来了呢,再等一天就好了。”叶宁发出十分惋惜的叹息声。于是三木找了条大浴巾垫在床上,又缠着叶宁脱衣服,叶宁便也不再拒绝。那晚叶宁十分反常地很是主动,还发出了激奋的呻吟声。完事后,只见浴巾上渗着斑斑驳驳的黛黑色血迹。
这是第一次看到叶宁的鲜血——三木这样想道,但他并没有感到什么不高兴。
美国的工作十分顺利。这次去出差的美国公司是家小规模的投资公司,坐落在幽静的东部城市。城市里的人家大都是别墅房子,门前有一大片草坪。到处都是高大的树木,阵风吹来,枝叶便在空中点头哈腰,就像在与一幢幢别墅打招呼似的。三木与同去的两三位日本技术员住在一家小旅馆里,他每天去那家投资公司工作,傍晚一天工作结束,便出去跑跑步,打打网球,游游泳,如果是周末,则一定闷在房里用尽量简单的词汇、尽量清晰的字迹给叶宁写信。
叶宁也每周一次给三木寄来一张明信片。考虑到叶宁不懂英语,临走时,三木在好几张航空明信片上写好了自己的美国地址。叶宁的明信片内容都很简单。譬如这星期学校有两次考试啦,与中国朋友一起去了迪斯尼乐园啦,不过最后一句肯定是:我一切都很好,请不用担心。
大约是第七或第八个星期,应该寄到的明信片却不见送来。三木一下子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非常后悔临出国时没给叶宁房里装电话。想到自己寓所的钥匙在叶宁手里,她可能住在那里,于是朝自己寓所打电话,也不见人接。但再冷静一想,即使叶宁住在自己家里,也不会贸然接他家的电话的。没有办法,三木只好再写信,用快件寄出,可还是不见回音。这样一直挨到下个星期才收到叶宁的明信片,说她上星期感冒了,所以没他寄。于是三木又马上写信,关照叶宁身体不好就不用去打工了,钱不够他可以马上给她寄去。
三个月的出差眼看要结束了,可由于工作发生了意外,还必须在美国多呆上几个星期。当时三木心想利用休息天回东京看看叶宁,但想到自己是在美国一个小城市,去东京要转好几趟飞机,时间绝对来不及,只能作罢。于是,三木只好将延期回去的理由十分简洁明了地写信告诉叶宁,又想到出来时为叶宁写好英文地址的明信片可能用完,又特意在信里将自己美国地址十分整洁写了一遍。果然不出所料,以后每周一次叶宁来的明信片上,三木的地址都是照着写给她的英文一笔一划模仿下来的。
在美国多呆了六个星期,工作全部结束回到日本,已是新年的一月底了。事先写信告诉了叶宁自己的归期,所以三木一下飞机便赶回寓所,叶宁已经等在屋里了。叶宁高兴地迎出来,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只是双耳垂上闪烁着两点小小光芒。
叶宁以前也戴过耳饰吧——三木一下子有些想不起来。叶宁见他对着自己的中国式样耳饰发怔,便下意识地去耳边抚摸起来。
这天夜里,叶宁睡觉时也没将那耳饰取下,这四个半月后的重逢之夜,叶宁那耳饰一直在黑暗的房里闪闪发光。
舒心满足之后,三木撑起上身,仔细打量起边上的叶宁来,叶宁朝着自己,微微弯曲着白嫩润滑的身子,静静地睡着了,她的耳朵上还是戴着耳饰。圆润的双肩,丰满的胸脯,白腻的小腹,流畅的线条,细细的素腰,修长的双腿,这一切都与以前的叶宁丝毫没有什么变化。
可是,不知何故,三木贡的心里却有着一丝莫名的不安,这是因为叶宁白腻的小腹看上去有些微微的隆起。
以前叶宁吃饱了饭,白白的肚子也会如孩子似的圆鼓鼓地隆起,可今晚却有些异样,这几乎不能察觉的隆起,看去总感到有些别扭。
不,这也许纯粹是心理作用,也许是在阴暗的床头灯光下,也许是叶宁身体角度的关系,或者根本就是十分简单的问题,即分别的这些日子里,叶宁的身体发福了。
三木不由用手在叶宁的腹部轻轻抚摸起来,似乎感触到那部位是有些鼓胀,但又似乎与以前没什么两样。也许是感觉到了什么,叶宁慢慢翻了个身,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好像说的是中国话,渐渐又睡眼惺忪地看了看三木,突然感到难受似的将耳饰取了下来,马上又把头偎在三木的怀里,甜甜地睡了过去。
4
那以后大约十来天,三木贡没有与叶宁约会,理由是美国回来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但真正说来还是三木心里有些害怕见到叶宁,更确切地说,是害怕见到叶宁那微微隆起的肚子。
然而,不见到叶宁,三木心里也还是不能踏实。叶宁倒是十分相信三木工作忙,时不时打个电话跟三木问好,只是话十分简单。“你身体好吗?我一切都还好。”就这么几句而已。但这样的简单和平淡都使三木更加不安。终于,三木忍不住向叶宁发出了周末来寓所玩的邀请,叶宁的回答还是一句话:“这太好了。”从这简短的一句话里,三木感到了叶宁发自内心由衷的喜悦,但他心里仍然只是疑惑不定。